太子眼神晦暗不明,并未立刻回應。
裴琰之則饒有興致地挑眉:“哦?他此時不來避嫌,反倒主動湊上來,所為何事?”
靈峰遲疑地覷著太子的神色,低聲道:“姜尚書說……是來為殿下獻計。他說有法子,讓永熙王此番進京,能好生‘松快松快’。”
太子眸光一閃,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讓他進來。”
雅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姜世安躬身而入。
他今日穿著一身靛藍色暗紋常服,姿態優雅從容,仿佛全然不知外界風雨。
他朝太子深深一揖,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冒昧打擾,實因想到一計,或可為殿下分憂。”
“講。”
“微臣聽聞,不幾日便是丹陽郡公在京郊別苑舉辦的賞荷宴。如此雅集,若永熙王殿下也能蒞臨,必能增色不少。只可惜……”
他恰到好處地停頓,面露難色,“丹陽郡公性子耿介,微臣人微言輕,恐難請動永熙王大駕,還需殿下從中斡旋一二。”
太子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冷嗤一聲:“丹陽郡公?他那脾氣跟他兄長英國公如出一轍,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他會歡迎永熙王?
再者,叔公每次來京郊,都是在自己的‘熙園’大宴賓客,何時屈尊去過別人的宴會?”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姜世安,“你當孤不知,他們根本是兩條道上的人,彼此都看不上眼。”
姜世安臉上不見絲毫尷尬,反而露出一絲成竹在胸的笑意,聲音壓得更低:“殿下明鑒。
正因如此,若永熙王殿下‘意外’前往,并在此次賞荷宴上……遇到些讓他印象‘深刻’的‘驚喜’,豈不更顯殿下安排之妙?”
太子瞳孔微縮,身體微微前傾:“你倒是好大的膽子。主意都打到……宜芳縣主頭上了?”
他沉吟片刻,指尖摩挲著杯沿,語氣變得幽深難辨,“扶音她……性子是孤傲了些,倒確是叔公偏好的類型。”
姜世安緩緩搖頭:“宜芳縣主素有才名,性情孤高,卻失之潑辣鮮活,未必能長久吸引永熙王。殿下可知,永熙王前兩日便已悄然入京……想必,已聽聞了這幾日京中最熱鬧的消息。”
太子先是怔愣片刻,隨即,像是陡然想通了其中關竅,竟爆發出一陣難以抑制的大笑。
“好!好一個姜世安!”太子拊掌,睇向姜世安的雙眸精光閃爍,
“從前御史中丞方老匹夫罵你是‘偽君子’,現在看來,他根本沒看透你!你哪里是偽君子……你是真小人,夠狠、也夠賤啊!”
他笑聲戛然而止,目光如炬地盯著姜世安,“連自己的嫡親女兒,都能這般輕易舍出去?”
姜世安面色不變,語氣甚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女兒家,理應自幼嬌養在深閨,溫順乖巧,懂得為家族分憂。而非像她那般,在外野慣了,目無尊長,忤逆父母。”
他話語間透出冰冷的決絕,“微臣從未將一個不服管束、血脈存疑的野種,視作親生。”
他話鋒陡然一轉:“況且,此女心比天高。不過因嫉妒心兒得了鳳命批語,竟膽大包天,編造那等大逆不道的童謠,實屬大不敬!”
這番話如同甘霖,瞬間澆熄了太子心中因童謠而生出的最后一絲疑慮與不快。
是了,他想。聞空大師的批命從無差錯。那些不一樣的解讀,定是有人惡意中傷!
想起姜云昭那張秾麗嫵媚、卻總是帶著疏離與倔強的臉龐,太子拇指無意識地扣著玉扳指,喃喃道:“可惜了……”
若非他急于討好手握玄鐵晶的永熙王,像姜云昭這般帶刺兒的美人,他在納了姜綰心之后,倒也不介意收用過來,仔細品嘗那種將傲骨一點點碾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