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并無外人,兩人便挨著船舷隨意坐下。
一輪皓月清晰地倒映在波心,弘昭看得新奇,興奮地探出小身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撈那水中的“玉盤”。
眉莊忙笑著攬緊他,捏著他軟嫩的小手逗趣:“弘昭,可知道有個典故叫‘猴子撈月’?那月亮呀,是撈不起來的。”
安陵容也忍俊不禁。
小船載著她們的輕言笑語,在碎銀般的月光里悠悠前行。
稍遠處,皇后與齊妃同船。
皇后端坐船中,面上維持著一貫的雍容溫和,她偶爾低聲與齊妃說上一兩句場面話。
齊妃則顯得心不在焉,眉頭緊鎖。
她手中攥著一方錦帕,被揉得不成樣子。
皇后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放寬心,太醫說了,弘時只是皮外傷,將養些時日便好。”
這安慰聽在齊妃耳中,卻只覺心頭沉甸甸的,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應和著,眼中憂慮更濃,對著水中的孤月,幽幽嘆了口氣。
另一側,華妃的船劃開一道水痕。
華妃艷麗的面龐在宮燈映照下卻蒙著一層陰郁。
她眼神冷冷地追隨著遠處皇帝與甄嬛乘坐的御舟,看著那相依相偎的模糊身影,手中一枚新摘的荷瓣被無意識地捻碎,嫣紅的汁液染上蔥管似的指甲。
頌芝小心翼翼地捧上溫好的果酒,覷著她的臉色,低聲勸道:
“娘娘,您瞧這月色多好,喝杯果子酒散散心吧?莞嬪生辰再熱鬧,也不過是一時的風光,哪及娘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恒久。”
華妃哼了一聲,并未去接那酒杯,只覺心頭那股郁氣如同水底糾纏的水草,越纏越緊,揮之不去。
再遠些,曹琴默獨自帶著溫宜公主乘著一葉小舟。
她安靜地坐著,目光同樣追隨著那艘象征著無上恩寵的御舟,眼中混雜著難以言喻的羨慕與一絲隱秘的酸澀。
同樣是妃嬪,甄嬛無需殫精竭慮,無需苦心孤詣,甚至無需誕育皇子,僅僅站在那里,便能輕易獲得君王如此盛大的偏愛與獨一無二的用心。
這讓她心中難以平靜。
然而,懷中溫宜公主軟糯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額娘,看!大月亮!”
溫宜伸出小手,好奇地指著水中的月影,又仰起小臉看她。
曹琴默心中一軟,瞬間斂去了所有心緒,臉上綻開溫柔慈愛的笑容,將溫宜抱得更緊些,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是啊,溫宜看,月亮在和我們玩捉迷藏呢。”
她握住女兒的小手,輕輕去點那水中的月光,溫宜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抓著她的衣襟。
她抱著女兒,笑容真切了幾分。
只是偶爾抬首望向那輪真正圓滿的明月時,眼底深處,終究還是藏著揮之不去的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