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那日“雪中送炭”的話語,如同在瑞貴人冰冷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顆熾熱的石子,燙得她坐立難安。
那些關于“厭勝”、“咒死”的字眼,混合著對安陵容的怨恨、對現狀的不甘,在她腦中反復熬煎。
終于。
瑞貴人讓寶鵑設法弄來了些粗糙的布帛和針線。
她依著那日小宮女模糊的暗示和宮中流傳的邪法,顫抖著手,縫制了一個丑陋的人形布偶。
又在其上歪歪扭扭繡了安陵容的名諱與一個模糊的八字。
她并不確切知道柔嬪的生辰,只憑印象猜了個大概。
每一針扎下去,都帶著她蝕骨的恨意和妒意。
后院有一棵老樹,樹根虬結,形成一個小小的空洞。
她將那人偶塞了進去,又點燃了幾張偷偷抄寫的經咒,企圖借這邪火“催動”法術。
紙錢剛剛燃起一小簇幽藍的火苗,跳躍著映亮她的臉——
驟然間,原本死寂的四周猛地亮起無數燈籠火把,將這片狹小的天地照得如同白晝!
腳步聲紛沓而至,訓練有素的侍衛如同從地底冒出般,瞬間將她圍在中間。
瑞貴人驚得魂飛魄散,手一抖,燃燒的紙片落在枯草上,留下一縷青煙。
她惶然抬頭,只見火光映照下,皇后身著鳳紋常服,外披一件玄色大氅,在剪秋和一眾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自陰影中走出。
皇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眼睛,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仿佛在看一只墜入陷阱、垂死掙扎的獵物。
“瑞貴人,”皇后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無比森然,“本宮接人舉報,深更半夜,在此地行此陰毒巫蠱之術,你可知罪?”
剪秋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從那樹洞里掏出那個剛剛塞進去的布偶,呈到皇后面前。
那扭曲的針腳和字跡,在火光下無所遁形。
“不……不是……”
瑞貴人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是……”
她猛地抬頭,看向皇后身邊垂手侍立、面無表情的剪秋,以及,跪在皇后身后不敢抬頭的寶鵑。
電光石火間,她全都明白了。
哪有什么雪中送炭?
哪有什么無心之言?
那銀炭是誘餌,那話語是魚鉤,從始至終,這都是為她精心布置的死局。
巨大的絕望和恐懼瞬間將她吞沒,四肢百骸冷得比置身冰窟更甚。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辯解和指控都卡在喉嚨里,化成了一聲凄厲而絕望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