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的深夜。
京郊,甘露寺。
此處比宮中更為清冷,雖是盛夏,卻沒有暑熱。
山風呼嘯著穿過松林,帶來陣陣寒意。
一間簡陋的禪房內,只燃著一盞青燈,豆大的火苗跳動著,在墻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靜安師太齊月賓并未入睡,她只著一件單薄的素色禪衣,靜坐在窗邊一方蒲團上,望著窗外天際那一彎清冷消瘦的下弦月。
手中一串紫檀佛珠緩緩捻動,卻始終無法讓心緒完全平靜。
忽然,一陣叩門聲,突兀地打破了這山寺夜的寂靜。
吉祥本就警醒,立刻從腳踏上起身,低聲道:
“誰?可是值守的師傅?”
門外無人應答。
但那叩門聲又響了起來,依舊是同樣的節奏,不輕不重,卻執拗地持續著。
吉祥心中莫名一緊,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齊月賓。
齊月賓捻動佛珠的手早已停下,她微微蹙著眉,側耳聽著那不同尋常的敲門聲。
片刻后,對吉祥緩緩點了點頭。
吉祥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將門閂拉開,打開一道縫隙。
門外,站著兩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
背后還有一輛青帷馬車。
來人風帽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但站在前面的那人身形纖細,即便裹在寬大的斗篷里,依舊能看出幾分窈窕輪廓。
“你們是……”吉祥驚疑不定地問。
前面那人抬手,緩緩拉下了遮面的風帽。
一張明艷的臉露了出來,在清冷的月光下,倒仿佛是一塊暖玉。
尤其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再也尋不見往日深宮中的死寂與哀怨,只剩下一種重獲新生后的放松。
以及一點近乎野性的光芒。
吉祥瞬間驚得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沒有失聲叫出來。
這張臉,分明是那個已然“薨逝”、甚至已風光大葬了的敦肅皇貴妃,年世蘭!
齊月賓早已聞聲走來,看到門口那張臉,饒是她素來沉穩,此刻也是渾身劇烈一震。
手中的紫檀佛珠“啪”地一聲掉落在地,珠子散落開來,滾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