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噶爾的風是淬了沙的刀,一刀刀剮在臉上,生疼。
烏拉那拉毓秀裹著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舊羊皮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沙礫上。
腳鐐沉重。
她有些走不動了,呼吸灼燙著喉嚨,視線模糊地投向走在前面的那個背影——周平。
“看什么?”
周平仿佛背后長了眼睛,猛地回頭,眼底是沉積了太久、幾乎凝成實質的恨意,像戈壁灘上蟄伏的毒蝎,“指望我再給你當一回墊腳石,好娘娘?”
最后三個字咬得極重,滿是刻骨的嘲諷。
毓秀胸腔劇烈起伏,猛地啐出一口混著沙土的唾沫,聲音嘶啞卻帶著不肯褪去的驕矜:
“若非你這賤奴貪心不足,妄想拿捏我,你我何至于此?!”
這對特殊的流放犯——昔日高高在上的宮妃與侍衛,被一根冰冷的鐵鏈死死拴在一處,像兩條被扔進斗獸場的、互相撕咬得遍體鱗傷的困獸。
皇太后的旨意刻毒得漂亮,直戳心窩:
“既曾同床共枕,便該同甘共苦?!?/p>
第一夜宿在能凍裂骨頭的戈壁灘,兩人為爭奪半塊干硬的馕餅,像野獸般扭打起來。
周平雙目赤紅,死死掐著她纖細的脖子將她按進沙地,沙粒嗆入她的口鼻。
毓秀在窒息中瘋狂掙扎,指甲在他臉頰上抓出血痕。
“毒婦!”他嘶吼。
“賤奴!”她尖叫。
最終雙雙力竭,像破敗的風箱般躺在星空下喘氣,恨意比夜色更濃。
后來遭遇了能把人卷上天的沙暴,毓秀的水囊被狂風奪走。
在干渴即將奪走意識時,一個水囊粗暴地塞到了她皸裂的唇邊。
周平別開臉,不去看她狼狽飲水的模樣,聲音硬得像石頭:
“讓你就這么死了,太便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