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言猛地回神,見是安陵容,眉頭一皺:“柔貴人有何事?”
安陵容并不在意她的態度,目光悠悠地落在那叢粉白相間的夾竹桃上,口中卻慢條斯理地道:“這夾竹桃花開得真是熱鬧,顏色也鮮亮,瞧著便叫人喜歡。只是……”
她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聽聞此花雖美,枝葉花粉卻含劇毒,若是神不知鬼不覺下到有孕之人的飯食中,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設想啊?!?/p>
李靜言臉色瞬間一變,眼神驚疑不定地盯著安陵容:“柔貴人!你在此胡言亂語些什么?本宮聽不明白!”
安陵容唇目光終于從花上移開,直直看向齊妃有些慌亂的眼睛:“姐姐何必動怒?妹妹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只是想著,若這等劇毒之物,陰差陽錯地出現在儲秀宮或是咸福宮的飲食里,姐姐您猜猜看,這紫禁城里,最高興的會是誰呢?總不會是姐姐您吧?”
李靜言又驚又怒,厲聲道:“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宮!本宮這就去稟明皇后娘娘,治你一個誹謗之罪!”
說著,伸手就要去抓安陵容的手腕,想把她拖去景仁宮。
安陵容反應極快,猛地甩脫她的拉扯,臉上那點虛偽的笑意蕩然無存,聲音不高卻帶著懾人的寒意:“真是個蠢貨!妹妹不過是想提醒姐姐,莫要一時糊涂,行差踏錯,反倒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她刻意加重了“他人”二字。
李靜言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和意有所指的話震得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安陵容趁勢逼近一步:“一旦東窗事發,姐姐覺得,皇上震怒之下,第一個要處置的會是誰?而那時,三阿哥失恃,最需要一位‘賢德’的母妃來撫育教養。姐姐您說,這偌大的后宮,誰最有資格、也最‘名正言順’地接過這份重擔呢?”
李靜言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血色褪盡,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你……你是說……”
安陵容見她有所悟,語氣卻帶上了一絲悲憫般的嘲諷:“姐姐一片慈母心腸,為他人鋪路搭橋,到頭來,只怕是便宜了別人坐享其成,一聲‘皇額娘’,應得順理成章?!?/p>
她最后一句,幾乎是在李靜言耳邊低語,冰冷刺骨。
李靜言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扶著旁邊的樹干才勉強站穩。
再愚鈍的人,此刻也徹底明白了其中可怕的關竅。
巨大的后怕瞬間攫住了她,冷汗浸濕了內衫。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既是被點破的羞惱,更是被這殘酷算計嚇出的驚惶。
她想說什么,終究一個字也沒能吐出,猛地轉過身,腳步虛浮又急促地離開了。
。
晚間掌燈時分,貼身宮女寒玉進來回稟:“小主,齊妃娘娘宮里方才派人送了好些上用的緞子和首飾過來?!?/p>
安陵容正對鏡卸下一支流蘇步搖,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鏡中映出她平靜無波的臉龐。
她輕輕將步搖放入妝匣,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懸了一下午的心,終于悄然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