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嫻望著他沾滿機油的手,“倒像工部的匠師。”
沈硯拭汗笑道:
“治水不能紙上談兵。去歲在潁州三月,與工匠同吃同住,方知《河防通議》缺了多少實務。”
他忽然指著對岸:
“姑娘可見那片柳林?若是改道至此,來年汛期可保萬無一失。”
“那要遷走三個村落。”
“所以下官另擬了分水堰的章程。”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只是戶部總說銀錢不夠……”
“我看看。”
孟靜嫻接過圖紙,指尖在算學符號上輕點,“若改用青石代替花崗巖,可省三成開支。沛國公府在城南有石料行,可按成本價供給。”
沈硯怔住,眼中漸漸漾起驚喜的光。
此后數月,他們踏遍京郊每處河道。
他教她看水紋辨流速,有時在田埂上對坐用飯,粗陶碗里的清茶也甘之如飴。
某日勘測歸來突遇暴雨,二人躲進山間小廟。
廟檐下雨水如注,他解下外衫為她擋風。
雨停時,虹橋橫空。
他扶她上馬,二人并轡行過泥濘官道。
暮色中炊煙裊裊,像極了他圖紙上那些安樂的村落。
次年春,特許女子應試。
孟靜嫻走進考場時,見試題正是《論雙堤防洪疏》。
她展卷一笑,墨痕落處,皆是這些月與他走過的大好河山。
放榜那日,她名列前茅。
沈硯在瓊林宴上敬她一杯:
“孟姑娘,接下來想去治理哪條河?”
她望向他眼底萬千星辰:“不如就從你心里那條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