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已在清涼臺靜養月余。
腿傷處的劇痛早已褪去,換成了愈合時那惱人的麻癢。
厚重的夾板也已卸下,換成了輕便些的固縛。
太醫囑咐仍需小心,不可著力,但每日可嘗試在廊下或室內,由人攙扶著,緩緩挪動幾步,活動筋骨,促進氣血流通。
這日午后,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磚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弘時倚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目光無意識地投向庭院。
暑氣漸起,蟬鳴聒噪,園中的綠意卻愈發濃烈。
他的目光,很快便被樹蔭下的那抹身影攫住。
采蘋正坐在一株老槐樹的濃蔭里,低著頭,手中似乎捧著什么東西,專注地做著針線。
她穿著一身清爽的淺碧色宮裝,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腕。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她身上灑下細碎跳躍的金斑。
弘時看得有些出神。
在紫禁城,他見慣了規行矩步、謹小慎微的宮女,連呼吸都仿佛帶著刻度。
而采蘋不同。
她身上有種仿佛被山泉浸潤過的鮮活氣。
她說話清脆,笑起來眉眼彎彎,帶著點不諳世事的純真,卻又在照顧他時,極為妥帖。
這月余的朝夕相對,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早已悄然刻進了他的眼底心間。
許是察覺到了窗內的注視,采蘋抬起頭來。
看見是弘時,她也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了過來:“三阿哥醒了?可要喝水?還是想用些果子?今兒剛送來的冰鎮楊梅,酸甜得很呢!”
這位三阿哥給她留下的初印象,還是去歲時跟著王爺去圓明園給溫宜公主送生辰賀禮時。
弘時直愣愣地走過來搭話,搞得她手足無措。
這次墜馬送來清涼臺療養月余,可能是病了的緣故,倒少了許多初見面時那股莽撞勁兒。
只是傻勁兒還是有些。
看見采蘋過來,弘時只覺得心頭那點莫名的煩躁,被她這笑容和聲音瞬間驅散了。
他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方才坐著的地方:“你方才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