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漸漸大了,雪粒斜斜墜落,接觸穹頂的瞬間綻成六瓣冰花,又在下一波撞擊下碎成更小的銀屑。
新雪不斷堆積又滑落,很快整個弧形天幕就被覆蓋。
星光在積雪表面暈開一層朦朧銀輝,慢慢滲入花房,在底下兩人身上投射出流動的斑白。
密實的藤蔓編織成了一張半圓形的網,將步星闌和瞿麥包裹在內,藤網隨著她們的重量緩緩沉降。
藤條網眼間垂落著鐵線蕨細長的葉片,像張吊床懸在巨大的花樹下微微晃動。
枝條相互摩擦發出破碎的吱嘎聲,仿佛老舊的秋千在夜風里低吟。
步星闌半躺在藤網里,單手抱著瞿麥,掌心抵著她的腦袋輕聲問:“為什么一定要救那個孩子?你明知道會這樣……”
瞿麥枕著她的肩膀沒吱聲,情緒已經平復許多。
步星闌嘆了口氣,溫言安慰:“別怕,會有辦法的,以后不要再使用這個能力了,沒有任何人值得你消耗自己的生命!”
肩膀上那顆腦袋輕輕晃了晃,柔軟的發絲蹭過她的下巴,稚嫩的嗓音悶悶響起。
“我老家在南都,那里被稱為‘中醫祖庭’,我的太爺爺、爺爺、還有爸媽,都曾是省城中醫院的坐堂專家,到我這一輩已經是九代行醫。”
瞿麥聲音細軟,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中醫雖不像西醫那么受人推崇,可太爺爺他們醫術高名氣大,家里條件一直都不差。”
步星闌沒有打斷,默默傾聽。
“我很小的時候,家中發生一些事,長輩決定放棄省城的一切回到祖籍,咱家連同叔伯家總共十九口人一起搬回了南都,在燕州開了一家中醫館。”
步星闌心里“咯噔”一下。
燕州位于丹陽縣,是南都最靠近西邊的小鎮,翻過秦嶺就是關西大地,當初病毒爆發時,那里可是感染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沒多久就有不少病患慕名而來,咱家醫館名聲也越來越大,市里省里常有電視臺過來采訪。從我記事起一直都有上門拜師的,基本是周邊村鎮的年輕人,家里大人送他們過來學門手藝,希望將來能謀個出路。”
“我五歲那年,醫館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名叫梁繕,帶著個和我同歲的兒子,像他這個年紀上門求學的比較少見,來的大多是十幾歲的青少年。”
這點步星闌明白,很多技藝都是自小學習比較合適,中醫需要時間積累,年齡大了腦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事倍功半。
“那時我太爺爺都快九十了,沒心力再帶學生,醫館也基本交給兒孫打理,原本爺爺是不愿收的,畢竟梁繕年齡有點大了,悟性也不是很好,可架不住對方再三懇求。”
瞿麥說著嘆了口氣。
“說起來,那兩人也確實可憐,家里遭了水災,什么都沒了,親人也全都遇難,就剩下父子倆,后來我爺爺看他老實肯干,就收下跟我爸他們做了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