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馬西斯明顯動搖了。
但他的聲音還在強壯鎮定,他還在假裝自己本就洞察了這一切并且怡然自得:“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嗎?”
“你當然不是。”周培毅冷哼了一聲,“你有過選擇。比如,選擇承認你那個自認為不堪的、軟弱的、敏感的靈魂。比如,否認你為了獲得這具肉身所做的一切。再比如,懷疑。懷疑那些給你許諾的人,其實并不會履行他們的諾言。”
“還是挑撥離間!還是這樣無恥的話語!”赫爾馬西斯大聲駁斥。
“我只是為你提供選擇,赫爾馬西斯。你的本心想要什么?只是這樣的一具肉身嗎?只是這樣被束縛的靈魂嗎?只是這樣作為一個不完整的人,否定自己,割裂自己,然后毀滅自己嗎?”
周培毅的聲音,就像是誘人走向歧途的魔聲,有一種非凡的魅力。
因為他了解,他清楚,他已經從與“赫爾”的接觸中,感受到了赫爾馬西斯的本性。其人非常在意外界的看法,而為了這種看法甘愿自我毀滅。這是他割裂的根源。這種感情,來自于嫉妒。
他嫉妒與他不同的人,嫉妒得到贊譽的人,嫉妒那些光輝燦爛的形象,嫉妒別人不需要分割自己的靈魂,就能承認自己的存在。
越是想要得到一個完美的自己,越會因為在這條路上的分歧而走向不完美。越是否認自身的靈魂,越會因為后天的割裂與改變,留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被拿捏住情感的赫爾馬西斯,沉默了。
周培毅便乘勝追擊上去:“讓我再猜猜看,那些人到底用什么樣的花言巧語,就讓你如此死心塌地呢?比如,自由的擺脫了星宮束縛的靈魂?你看,你現在已經完成了一半。比如,不被歧視的世界?還比如,一具足以完成你所有愿望的,完美的肉身?”
赫爾馬西斯的身體明顯震顫了一下,但還是握緊了長劍,試圖在虛無之中找到周培毅的本體。
看來,需要一個足夠讓他震撼的真相,打破他現在裝出來的淡定了。
周培毅的聲音馬上冷了起來,當他選擇變得殘酷時,他可以像命運一樣殘忍無情。
他說:“赫爾馬西斯,我很清楚,你夢境里的臉并不是你真實的面容。夢是幻想的美化,是潛意識的自我認同,但,它和真實可相去甚遠。在你這半張面具之下,才是你真實的面孔。比如枯槁和衰老更加丑陋,比起男生女相更加不被世人接受,比起你的一切,都令你感到后悔和痛苦。你該面對自己了,赫爾馬西斯。”
一陣猛烈的罡風,帶著無盡的寒氣,直接沖進赫爾馬西斯的面門。赫爾馬西斯連忙用手去遮擋,但無濟于事。那寒風還是精準地割斷了他戴上面具的綁帶。
在他干枯的半張臉另一側,他不得不用面具遮擋著的,并不是幻夢里“赫爾”那樣如美人般貌美無雙的面孔,而是漆黑。
像是玄武巖一樣的皮膚,沒有任何生氣的五官,就連眼睛也像是鑲嵌進石頭雕塑里的石球,并不靈動。
這張臉稱不上丑陋,但實在無法與人類作出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