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喧囂、好友的祝賀、長老的贊譽、那些或羨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所有這些,在趙南的手指觸碰到那只青色玉瓶的瞬間,仿佛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的整個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手中這方寸之物。
玉瓶觸手溫涼,并非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種內斂的、沉靜的涼意,如同深埋地底的暖玉,表面光滑細膩,雕刻著簡單的云紋,入手頗有分量。但這物理上的重量,遠不及它所承載的意義之萬一。
趙南幾乎是下意識地收攏五指,將其緊緊握在掌心。那小心翼翼的姿態,仿佛握著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世間最脆弱又最珍貴的瑰寶,稍一用力便會破碎,又仿佛稍一松懈便會羽化飛去。
他微微低下頭,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注在玉瓶之上。透過那略顯朦朧的瓶身,可以隱約看到一枚圓融無瑕的丹藥靜臥其中。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而純粹的紫色,并非單一的色塊,而是仿佛內里有氤氳紫氣在緩緩流轉、沉淀,最終在表面形成了天然玄奧的云紋印記。即便有玉瓶和瓶塞的雙重阻隔,一絲絲難以形容的磅礴藥力,依舊如同沉睡巨龍的呼吸般,若有若無地滲透出來。
趙南緩緩運轉體內靈力,嘗試著將一絲極其細微的神識探向玉瓶。
就在神識觸及瓶身的剎那!
“嗡——”
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純至極又浩瀚無邊的能量波動,順著那絲神識,猛地撞入趙南的感知之中!那并非狂暴的能量,反而顯得中正、平和,卻又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造化般的偉力,如同大地之基,厚德載物,又如同生命初萌,蘊藏無限可能!
他的丹田氣海,那已經修煉到煉氣大圓滿、進無可進、凝實無比的靈力,在這股氣息的引動下,竟不由自主地加速旋轉起來,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本能的“渴望”!仿佛久旱的禾苗渴望甘霖,仿佛迷途的旅人渴望歸家的燈火!這是一種源于生命層次躍遷的本能呼喚!
磅礴!厚重!精純!充滿生機!
這就是筑基丹!
趙南的心臟猛地收縮,然后又劇烈地跳動起來,每一次搏動都如同擂鼓,重重敲在他的胸腔內壁,血液奔流的速度驟然加快,一股熱意涌上臉頰,甚至連耳根都微微發燙。
為了這一刻,為了這枚丹藥,過往的無數艱辛與險阻,如同潮水般瞬間涌上心頭。
黑山山脈,暴雨如注,失足墜河的冰冷與絕望;山洞之中,雷擊劇痛,斷肢重生的綠光與希望;韓老魔的深夜到訪,那枚改變命運的《修仙基礎要解》玉簡;坊市擺攤的錙銖必較,繪制符箓的廢寢忘食;煉丹炸爐的焦頭爛額,成功成丹的欣喜若狂;落雷谷中與雷翼虎的生死追逐,地縫靈泉旁的枯坐閉關;小比擂臺上的一次次險象環生,與蘇婉兒那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神……
一幕幕,一樁樁,清晰得如同昨日。
從那個為了給病重母親采藥而險些命喪深山的平凡少年,到如今手握筑基丹、受長老贊譽的青云門外門精英弟子,這其中經歷了多少生死考驗,付出了多少汗水與心血,唯有他自己深知。
修仙之路,步步荊棘,處處險灘。靈根的平庸,更是如同先天的一道枷鎖,讓他每前行一步,都需要付出比那些天才多出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努力。多少次在夜深人靜時,面對修煉的瓶頸,感到彷徨與無力?多少次在繪制符箓、煉制丹藥失敗時,產生過自我懷疑?
但這一切,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都有了意義!
這枚筑基丹,就是對他所有努力的最好回報,就是打破那先天枷鎖的最關鍵的一把鑰匙!
緊緊握著玉瓶,感受著那透過瓶身傳來的、令人心安又振奮的磅礴力量,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喜悅和強烈的期待,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沖垮了趙南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冷靜與克制,充盈了他整個心田!
那是一種混合了成就、激動、希望、乃至一絲恍惚的復雜情感。眼睛微微有些發酸發澀,他強行抑制住,只是將那玉瓶握得更緊,緊到指節都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