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劍鳴坊的喧囂漸漸吞沒。青云宗駐地內,除了巡邏弟子規律的腳步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打鐵聲,一片沉寂。
趙南并未在安排的靜室中打坐調息。他換上了一件干凈的青袍,將白日里的疲憊與沉痛強行壓下,眼神恢復了一貫的沉靜,只是那沉靜之下,潛藏著難以化開的疑慮與冷芒。他悄無聲息地穿過回廊,再次來到玄璣真人所在的正殿外。
殿內只點著一盞昏黃的長明燈,將玄璣真人的身影拉得悠長,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晃動。他并未入定,只是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被高墻切割開的一小片星空,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弟子趙南,求見師叔。”趙南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殿內。
“進來吧。”玄璣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預料之中的淡然。
趙南推門而入,反手輕輕將門掩上。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燈火搖曳,氣氛莫名地有些凝滯。
玄璣真人緩緩轉過身,昏黃的燈光照亮他清癯的面容,那雙平日沉靜如淵的眼眸,此刻在燈下顯得格外深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趙南,等待著他的下文。
趙南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在玄璣真人身前丈許處站定,拱手行禮,開門見山:“打擾師叔靜修。弟子此來,是為白日未盡之言。關于那些魔修…弟子心中疑慮甚深,不敢不報。”
“講。”玄璣真人的回應簡潔無比。
趙南組織了一下語言,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師叔明鑒。白日交手,那些魔修所施展的功法,其核心的陰寒血煞之力,與弟子在血色秘境中遭遇的玄冥宗弟子,同出一源。并非形似,而是神似…那種侵蝕靈力、污損法器的特性,以及最后遁走時化血之術的運轉方式,幾乎一模一樣。”
他略微停頓,觀察了一下玄璣真人的神色。對方面無表情,只是眼神似乎又深沉了幾分。
趙南繼續道:“但詭異之處在于,今日這些魔修施展的功法,似乎…更為純粹,更為狠辣老道,少了幾分玄冥宗功法中刻意掩飾的痕跡,更像是一種…更為原始或者說更為完整的狀態。而且…”
他略一遲疑,還是決定說出部分實情:“弟子身上有一件偶然得來的小物件,對陰邪氣息頗為敏感。今日那魔修首領遁走時,此物對逸散的些許氣息,反應異常劇烈,遠甚于當初在秘境中對玄冥宗弟子功法的反應。”他隱去了石指環的具體形狀和來歷,只以“小物件”代稱。
玄璣真人聽完,沉默了片刻。殿內只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他緩緩踱步到燈下,昏黃的光線照亮了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你能觀察到這一步,心思之縝密,遠超尋常弟子。”玄璣真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緩慢,“你懷疑,玄冥宗與真正的魔道,有所勾結?甚至…其本身功法,就脫胎于某種古老的魔功?”
“弟子不敢妄下斷論。”趙南謹慎地回答,“但此事巧合太多,功法關聯性太過明顯。若真有關聯,其目的為何?僅僅是劫掠物資,還是…另有更深層的圖謀?他們此次目標明確,配合默契,絕非烏合之眾。弟子斗膽猜測,邊境近日恐不太平,此類襲擊,或許并非偶然。”
玄璣真人目光銳利地看向趙南,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體,直窺他內心的想法。趙南坦然與之對視,眼神清澈而堅定。
良久,玄璣真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在清冷的殿中凝成一道白霧。他轉過身,背對著趙南,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