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主殿后的精舍內,彌漫著一股經年不散的醇厚藥香,并非某種特定靈草的氣息,而是千百種丹藥精華沉淀融合后的味道,聞之令人心曠神怡,神識清明。
趙南垂手立于下首,面前,丹堂大長老——玄丹真人,正慢條斯理地烹著一壺“凝神碧螺”。老者須發皆白,面色紅潤,一雙手卻白皙如玉,比許多年輕女修還要光潔,此刻正專注于水流的高低緩急,氣度沉靜雍容。
“秦明之事,已了。”玄丹真人并未抬頭,聲音平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宗門蛀蟲,早除早凈。你做得不錯,有理有據,未曾墮了我丹堂名聲,也未因私廢公。”
“弟子謹記長老教誨,分內之事。”趙南恭聲回應。
“分內之事…”玄丹真人輕輕重復了一句,提起茶壺,將碧綠色的茶湯注入兩個白玉杯中,茶香瞬間壓過了滿室藥香,更加清冽提神,“能把這分內之事做得如此干凈利落,且事后心境不驕不躁,反有進益,便是你的造化了。”
他推了一杯到趙南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細細嗅了嗅茶香,這才抬眼看向趙南,目光溫潤卻深邃:“你入我門下時日雖不長,于丹道一途的悟性與勤勉,老夫都看在眼里。更難得的是,心性沉穩,經此事考驗,可知非那等得志便猖狂、或心有邪祟之徒。”
趙南雙手接過茶杯,并未立刻飲用:“長老謬贊,弟子愧不敢當。丹道浩渺,弟子所學不過皮毛,唯有日夜砥礪,不敢懈怠。”
“嗯。”玄丹真人滿意地點點頭,品了一口茶,話鋒一轉,“可知我丹堂一脈,相較于其他宗門丹道,何以能略勝半籌?”
趙南略一沉吟,道:“宗門底蘊深厚,靈草資源豐沛,諸位師長傾囊相授,皆是緣由。然弟子以為,最為核心者,當是對藥性機理的深刻理解,與那千錘百煉、精益求精的煉丹手法。”
“說到了點子上。”玄丹真人放下茶杯,那雙白玉般的手輕輕抬起,置于身前,“資源、丹方,或可憑借勢力獲取。唯這對藥性的把握,與最終凝丹成丹的關竅手法,乃是我輩丹師真正的立足之本,非親傳不可得其精髓。”
他十指微動,并未調動多少靈力,僅僅是以某種極其玄妙的軌跡緩緩結印。剎那間,他指尖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靈光生滅,周圍的藥氣似乎受到無形的牽引,微微盤旋匯聚,卻又在成型前悄然散去。
趙南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他神識強大,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看似簡單的手勢變化中,蘊含著一種極為復雜精妙的韻律,似乎能引動丹爐中藥性的共鳴與調和。這絕非尋常煉丹術中所記載的基礎控火或凝丹訣竅。
“此乃老夫這一脈秘傳的‘三十六式凝丹手印’。”玄丹真人散去手印,緩聲道,“非靈力蠻橫壓制,非丹訣強行凝聚,乃是以自身神識為引,靈力為橋,結印溝通丹爐內藥性變化,因勢利導,調和陰陽五行,使其自然交融,臻至完美,從而提升成丹率與丹藥品質。一式一變化,對應藥性流轉之不同關竅,繁復異常,極耗心神。”
他看向趙南,神色變得嚴肅:“此法非心性沉穩、神識強大、且對藥性有非凡感悟者不可修習。強行修煉,輕則丹毀爐損,重則心神受創,反噬己身。昔日老夫門下幾位弟子,也曾嘗試修習,卻大多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終究難有大成。”
“今日,”玄丹真人聲音凝重,“見你丹道天賦不俗,更難得心性經事而愈堅,神識亦有精進,老夫愿將這三十六式凝丹手印,正式傳授于你。你,可愿學?”
趙南心中一震,立刻躬身行禮,語氣鄭重:“長老厚愛,弟子感激不盡!此乃弟子莫大機緣,必潛心修習,絕不負長老傳道之恩!”
“好。”玄丹真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且看仔細了,老夫先為你演練前九式,并講解其對應藥性調和之理與神識運用之妙。能記下多少,悟得幾分,便看你的造化了。”
接下來的時間,玄丹真人便在這精舍之內,將那玄奧無比的三十六式凝丹手印,拆解為前、中、后各九式,逐一為趙南演示講解。
他動作時而舒緩如云卷云舒,時而迅疾如電光石火,十指翻飛間,勾勒出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每一式都伴隨著對藥性火候、神識微操的精妙闡述。往往看似簡單的一個屈指或翻轉,其角度、力度、時機以及與靈力和神識的配合,都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趙南屏息凝神,將神識催動到極致,雙目一瞬不眨,全力記憶、理解、揣摩。他本就神識遠超同階,又剛剛經歷心境突破,感知敏銳異常,此刻學起來,竟覺得那些繁復的變化雖難,卻并非無跡可尋,其中蘊含的某種“道”的韻律,隱隱與他從“百草鑒”中感悟到的上古丹理有所契合。
玄丹真人見他眼神專注清明,時而恍然,時而蹙眉深思,并無半分焦躁吃力之色,心中更是滿意,講解得也越發細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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