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巨大的墨色絨布,緩緩籠罩了黑風山脈。參天古木的輪廓在漸濃的夜色中化作幢幢鬼影,遠處不時傳來幾聲悠遠而危險的獸吼,提醒著夜行的人們這片土地的原始與狂野。
在一處隱蔽的、被茂密藤蘿遮掩的山壁裂隙深處,一點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地亮起,驅散了小范圍的黑暗。趙南布下了一個簡易的隔音禁制和匿息陣盤,雖然防護力有限,但足以隔絕光線和微弱的氣息,并提供最基本的安全感。經歷白日的連番變故,兩人不敢再輕易在外露宿,這處天然形成的狹小石縫成了臨時的避難所。
跳躍的火光映照在兩人臉上,明暗不定。蘇婉兒坐在一塊鋪著毛皮的平整石頭上,正閉目調息,恢復白日消耗的靈力,但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她內心遠未平靜。趙南則靠坐在另一側石壁,手中緊緊握著那枚古樸的玉簡,雙目雖閉,眉頭卻緊鎖著,顯然神識正再次沉浸于那殘破的信息海洋之中。
白日里初探玉簡,獲取的信息已然驚人,但倉促之間,許多細節未來得及細細品味。此刻相對安全,趙南決定再次深入探查,尤其是那副至關重要的殘圖,他必須將每一個細節、每一道模糊的線條都牢牢鐫刻在識海深處,不容有失。
神識輕車熟路地避開大片大片的空白與亂碼區,直接聚焦于那副懸浮于玉簡空間中央的、黯淡而殘缺的地圖虛影之上。
這地圖不知用何種方法繪制,并非尋常筆墨,倒像是用神識混合了某種特殊靈墨烙印而成,即便歷經無盡歲月,其核心部分依舊頑強地保留著一絲靈性。但也僅此而已,地圖的邊緣早已潰散消失,如同被蟲蛀鼠咬的破布,中心區域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和難以彌補的缺失。
趙南的神識化作最精細的刻刀,一點點地臨摹、記憶著地圖上的一切。
地圖的底色是一種沉暗的褐色,仿佛干涸的血污與泥土混合。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位于地圖左側(根據大致方位判斷)的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輪廓。這山脈的形狀極為奇特,中間部分低矮寬闊,兩端則各有數座高聳的山峰突起,整體看起來……竟像極了一頭匍匐在地、沉睡巨牛的脊背!
“臥牛山脈……”趙南心中默念,記住了這個關鍵的地標。在這“臥牛”的“后胯”位置,清晰地標注著一個湛藍色的水滴狀圖案,旁邊還有細微的波浪紋路——一片湖泊。而在湖泊的南岸,恰好有三座尖銳的、呈品字形排列的山峰標記!
“三峰湖!”又一個關鍵坐標被確認。看來,這里就是那殘破路徑的起點。
一條極其纖細、顏色暗紅、仿佛由血絲勾勒而成的路徑,從“三峰湖”畔延伸而出。這路徑斷斷續續,時隱時現,許多路段完全消失,只能根據前后走向大致推測。路徑旁,零星標注著一些微小卻令人心悸的符號:
一段路徑穿過一片標注著灰綠色霧氣的區域,旁邊畫著一個骷髏頭,下面有兩個小字“**血瘴**”;另一段路徑緊貼著一條深不見底的黑色裂隙,裂隙旁寫著“**裂魂淵**”;還有一個地方,路徑繞了一個大圈,避開了一片畫滿了扭曲尖叫鬼臉的區域,標注是“**怨靈巢**”……
這些危險標記,僅僅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可以想象實地是何等恐怖。
路徑蜿蜒曲折,指向地圖的右上方。越是深入,地圖的缺失就越發嚴重,危險標記卻越發密集和詭異,出現了諸如“**幻心林**”、“**骨海**”、“**空間碎片**”等光聽名字就知絕非善地的區域。
最終,在那幾乎完全模糊、只剩下一小片相對清晰區域的核心地帶,一個巨大、猙獰、仿佛由不斷滴落的鮮血構成的怪異符文,占據了中心位置!這就是那“血色秘境”的真正核心嗎?那所謂的“大恐怖”沉睡之地?符文旁邊,那個小小的、與石質指環形狀無二的圖案標記,顯得格外醒目。
而在核心區域的邊緣,路徑的終點附近,地圖上標注了幾個相對明確的、可能是機緣點的地方:
一處是幾座坍塌建筑的符號,旁邊寫著“**丹室?**”;
一處是一片枯萎樹木的圖案,標注是“**廢園**”;
還有一處是一個小小的洞穴標記,旁邊寫著“**晶窟**”,想必就是出產“血煞晶”的地方。
這些機緣點,無一例外,全都位于那些極度危險區域的包圍之中,想要抵達,必經九死一生之險。
當趙南的神識試圖向核心區域那血色符文更深處探去時,一股強烈的心悸感猛地傳來,仿佛觸碰到了某種無形的、充滿惡意的屏障,玉簡中的那片區域也隨之變得更加模糊扭曲,根本無法看清。
他不得不將神識收回,緩緩睜開雙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那份沉重和壓抑都排出體外。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