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依照李管事的神識傳音,穿梭于高大的貨架之間,動作麻利而精準地將秦師兄清單上所列的物料逐一取出。赤銅粉、百年鐵木芯、三陽石、冷凝玉……大多是中階的煉器材料,價值不菲,但都在秦師兄作為丹堂內門弟子的正常領取額度之內。
他每取一樣,都用錄靈筆在對應的貨架標簽和手中的臨時出庫玉簡上同步記錄,一絲不茍。整個過程沉默而高效,仿佛剛才秦師兄那番充滿羞辱的斥責從未發生過。
秦師兄則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一旁,眼神依舊帶著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不耐,偶爾還會發出輕微的咂嘴聲,似乎對趙南的速度仍不滿意,卻又挑不出什么明顯的錯處。他那筑基期的靈壓雖然收斂了許多,但依舊如同一個無形的熱源,灼烤著周圍的空氣,帶來持續的心理壓迫。
李管事坐在案牘后,看似在繼續處理賬目,但眼角的余光始終未曾離開這片區域,神情嚴肅。
很快,趙南將清單上大部分材料都備齊,分門別類地放在一個專用的青金石托盤上,只剩下最后一樣。
“秦師兄,清單所列物料,除‘焰心草’外,均已備齊,請您核驗。”趙南將托盤端到秦師兄面前,語氣恭敬地說道。
秦師兄目光掃過托盤上的材料,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算是認可了。隨即,他看似隨意地補充道:“嗯,再去取三斤焰心草來,要年份足、色澤艷麗的?!?/p>
他的語氣輕松自然,仿佛只是在說要取一捧普通的泥土,而不是價值高昂的珍稀靈草。
然而,這話落在趙南和李管事耳中,卻讓兩人同時眉頭一蹙。
焰心草,并非尋常之物。這是一種生長在地火脈邊緣的特殊靈草,通體赤紅,葉片形如跳動的火焰,蘊含著精純而暴烈的火屬性靈力。它既是煉制某些高階火系丹藥的輔藥,因其卓越的火焰耐受性和穩定能力,更是加固和修復高階丹爐、器爐的關鍵材料之一,在煉器中的應用甚至比煉丹更廣。
正因如此,焰心草在宗門內屬于**管制資源**,采集不易,庫存有限,兌換和領取都有極其嚴格的規定。通常只有筑基后期的丹師或器師,在完成特定重要任務或煉制高難度丹藥、法器時,憑借師長的批條或高額貢獻點,才能限量領取。
而秦師兄,不過筑基中期修為,其日常領取額度內,根本不包括焰心草,更遑論一開口就是**三斤**!這幾乎是小半個丙號庫房焰心草的全部庫存了!遠遠超出了他的權限!
趙南心中瞬間明鏡似的。這絕非簡單的疏忽或不知規矩,分明是借題發揮,故意刁難!要么是想試探他的底線,抓他的錯處;要么就是想假公濟私,騙取珍貴材料;或者兩者皆有。
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走到存放靈草的貨架區,并非去取焰心草,而是拿起記錄著庫房管理細則和弟子領取權限的總賬玉簡,迅速而仔細地核查起來。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神情專注,完全是一副嚴格按照規章流程辦事的模樣。
秦師兄見他不是立刻去取藥,反而去翻賬本,臉上那點偽裝的隨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不悅和陰沉。但他沒有立刻發作,只是冷冷地盯著趙南,眼神愈發冰寒。
趙南很快找到了關于焰心草的領取條款,心中更有底了。他放下玉簡,轉身回到秦師兄面前,依舊是那副恭敬的姿態,微微躬身,語氣謹慎而清晰地說道:
“秦師兄,依照宗門庫管條例第七章第四十二條,以及內門弟子物料領取權限細則,焰心草屬于乙級管制靈材。弟子方才核查了您的領取記錄與權限,您本次提取清單中并未包含此物,且您的當前權限,亦不足以領取焰心草,更遑論三斤之數?!?/p>
他語速平穩,條理分明,每一個字都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秦師兄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中寒光閃爍,周圍的空氣溫度似乎都因他的怒氣而升高了幾分。
趙南仿佛沒有感受到這股怒意,繼續不卑不亢地說道:“若師兄確因重要煉丹所需,急需此物加固丹爐,按規需由丹堂長老親自簽批手令,或由刑堂根據任務緊急程度出具特許提取文書。屆時,弟子定當立刻為您辦理提取手續?!?/p>
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迎向秦師兄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視線,說出了最關鍵的那句話:
“此刻,恕師弟職權有限,無法做主。還請秦師兄見諒?!?/p>
話音落下,庫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螢石的光芒似乎都變得凝滯了。
李管事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看向趙南,嚴肅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和……玩味?他沒想到這個平日里沉靜少言、做事細致的外門弟子,在面對內門天才的故意刁難時,竟能如此鎮定自若,而且應對得如此滴水不漏,完全抓住了規章的條款,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秦師兄胸口微微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他盯著趙南,那眼神仿佛要將人生吞活剝。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他眼中的螻蟻、走了狗屎運的外門廢物,竟然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絕他,而且還是抬出宗門規矩來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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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感覺自己作為內門天才、丹堂驕子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和侮辱!
“規矩?”秦師兄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低沉而危險,帶著濃濃的譏諷,“你一個區區外門弟子,也配跟本師兄講規矩?家師乃丹堂首席長老之一,他老人家煉丹所需,就是最大的規矩!耽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