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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星期二。
下午三點二十五分,陽光懶洋洋地透過大學(xué)教室明凈的窗戶,在課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氣里浮動著細小的塵埃。講臺上,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正用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分析著古典文學(xué)的意象,聲音溫和,帶著一點催眠的韻律。教室里彌漫著一種午后特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寧靜。
準(zhǔn)信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中性筆,筆尖在攤開的筆記本空白處留下幾個毫無意義的螺旋線。他有點走神,視線飄向窗外,藍天上幾縷薄云慢悠悠地挪動。下午的課總是難熬,尤其是在這種暖洋洋的天氣里。他甚至能聽到前排同學(xué)極力壓抑的、輕微的鼾聲。
一切都很平常。平常得讓人生厭。
突然——
沒有任何預(yù)兆,仿佛天空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地撕裂,一聲難以形容的、絕非人類文明所能制造的尖嘯,以純粹的物理暴力形式,悍然砸了下來!
那聲音不像是通過空氣傳播,倒像是直接碾過每個人的骨骼和內(nèi)臟,震得窗戶玻璃發(fā)了瘋似的狂抖,發(fā)出瀕臨破碎的哀鳴。講課聲戛然而止,老教授扶住了講臺,臉上血色瞬間褪去。教室里死寂了一秒,隨即,桌椅被猛地推開、碰撞的刺耳噪音炸開,所有人都本能地撲向窗口。
“怎么回事?!”
“爆炸了嗎?!”
“看那邊!天上!”
準(zhǔn)信也被那聲巨嘯驚得心臟驟停,他猛地站起身,擠到窗邊,循著眾人驚恐的視線望去。
遠處,城市的天際線,曾經(jīng)是繁華商業(yè)區(qū)的地方,此刻正被一種無法理解的景象取代。一個巨大、臃腫、色澤暗沉如腐爛肉塊的身影,正從地面緩緩立起,它身軀上覆蓋著不規(guī)則、仿佛隨意拼湊的甲殼,幾根扭曲的、帶著粘稠反光的觸手在空中狂亂地舞動。它僅僅是站在那里,其高度就輕易超過了附近大多數(shù)摩天大樓的樓頂,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半個城區(qū)拖入黃昏。
異生獸。
這個詞像一顆冰冷的子彈,瞬間射穿了準(zhǔn)信的常識壁壘。怎么可能?這東西……這東西明明只應(yīng)該存在于周末下午電視上播放的特攝劇《奈克瑟斯奧特曼》里!是虛構(gòu)的,是皮套和特效造出來的娛樂產(chǎn)品!
可它現(xiàn)在就在那里,真實得令人渾身發(fā)冷。隔著這么遠,似乎也能聞到那股混合著硫磺、血腥與腐爛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是……是怪獸!”有人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diào)。
恐慌像病毒一樣在教室里、在整棟教學(xué)樓、乃至整個城市瞬間引爆。
接下來的記憶,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破碎而混亂的噩夢。
刺耳的防空警報終于姍姍來遲,拉長了調(diào)子,凄厲地劃破長空,更添了幾分末日般的絕望。人群像被炸開的蟻巢,盲目地奔逃、推搡、哭喊。準(zhǔn)信被人流裹挾著沖下樓梯,跑到街上。外面已經(jīng)是一片混亂,汽車堵塞了道路,鳴笛聲、撞擊聲、哭喊聲、遠處隱約傳來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天空不再蔚藍,被濃密的黑煙和不知名的紫色塵霾所污染。
他跟著一群驚慌失措的人,跌跌撞撞地逃向據(jù)說相對堅固、被臨時征用為避難所的地鐵站。一路上,他目睹了太多:被遺棄在路中央、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為了爭奪一點生存空間而扭打在一起的成年人;捂著流血傷口、眼神空洞坐在廢墟旁的老婦人……
這就是現(xiàn)實。沒有光之巨人適時出現(xiàn),沒有英雄從天而降。只有脆弱的人類,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地掙扎。
軍隊出現(xiàn)了。坦克碾過街道的殘骸,武裝直升機像一群憤怒的馬蜂,朝著那巨大的肉山傾瀉著彈藥。火光在那異生獸厚重的甲殼上不斷爆開,留下焦黑的痕跡,卻似乎根本無法傷及其根本。它隨意地揮動觸手,一棟大樓便如同積木般攔腰折斷,碎石和鋼筋如雨點般砸落。它張開布滿利齒的巨口,噴吐出黏稠的、帶著強腐蝕性的紫色液體,沾染到的建筑和車輛立刻冒出白煙,迅速融化。
人類的抵抗,在那龐大的怪物面前,顯得如此可笑而悲壯。
傷亡數(shù)字通過口耳相傳,通過偶爾還能接收到信號的手機屏幕,不斷沖擊著幸存者早已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十萬?幾十萬?沒人知道確切數(shù)字,只知道那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化為了統(tǒng)計報告上冰冷的字符,化為了城市廢墟間無法辨認的殘骸。
然后,是那個下午,那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心臟被凍結(jié)的瞬間。
遠方的天空,出現(xiàn)了幾個拖著長長尾焰的、與眾不同的光點。它們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朝著異生獸的核心區(qū)域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