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小插曲,蘇云與趙珩本以為過了便算了,沒想到半月后,又一位訪客找上門來,這次的人,卻沒那么容易打發。
那是一個正午,陽光正好,趙珩正在庭院中晾曬剛采來的草藥,蘇云則在教念兒練劍。院門外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請問此處是否住著蘇姓與趙姓兩位高人?”
蘇云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背著一個舊布包,手里拄著一根桃木拐杖,雖然身形佝僂,眼神卻格外銳利,像鷹隼一般掃視著蘇云。“在下蘇云,不知前輩找我們有何事?”蘇云心中一動——這老者的氣息沉穩,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與硝煙味,定是經歷過大戰的江湖前輩。
老者目光落在蘇云腰間——今日蘇云晾曬兵器,裂穹劍尚未入鞘,劍身上“鶴珩永世”的刻字與并蒂蓮花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老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快步走上前,盯著裂穹劍,雙手微微顫抖:“這劍……這劍上的‘鶴’字紋,還有劍身上殘留的金光,絕不會錯!您就是當年在雁門關外,用裂穹劍斬殺幽冥兵的墨主蘇云!”
趙珩與念兒也走了過來,趙珩將念兒護在身后,對老者拱手道:“前輩怕是認錯人了。”老者卻搖了搖頭,激動地說道:“我絕不會認錯!當年雁門關之戰,我就在軍中當軍醫,親眼看到墨主您手持這柄裂穹劍,一劍斬落三頭幽冥兵,劍身上的金光將半個天空都照亮了!我還記得,您身邊有位身著白衣的公子,能用金色神力療傷,那就是前八皇子趙珩吧?”
蘇云輕輕將裂穹劍入鞘,擋住劍身上的刻字與紋路,依舊溫和地笑道:“前輩所言的墨主與八皇子,晚輩也久仰大名。只是晚輩這劍是祖傳的,劍身上的刻字與花紋,也是先祖留下的。當年雁門關之戰,晚輩確實有幸在場,遠遠看到過墨主的英姿,他手持裂穹劍的模樣,晚輩至今記憶猶新,深感敬佩。”
“是啊,”趙珩適時端上剛做好的蓮蓉糕與一杯熱茶,遞到老者面前,“前輩旅途勞頓,先坐下歇歇腳,嘗嘗這江南的點心。我們夫妻二人在這小苑中隱居多年,早已不問江湖事,墨主的傳奇,我們也只是聽聞過罷了。”
老者接過茶杯,卻沒心思喝,目光依舊緊緊盯著蘇云腰間的劍鞘,似乎想透過木鞘看到里面的劍身。他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或許真是我老眼昏花了……只是這劍的模樣,還有您的身形,與當年的墨主實在太像了。”他喝了一口熱茶,語氣中滿是遺憾,“當年雁門關之戰,若不是墨主與八皇子,我們這些人早就成了幽冥兵的口糧。我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再見到兩位恩人,親口說一聲‘謝謝’。”
蘇云心中一動,問道:“前輩當年在雁門關,是哪個軍營的軍醫?”老者回答:“是鎮北軍的軍醫,姓周。”蘇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當年他在雁門關,確實見過一位姓周的軍醫,不顧危險在戰場上救治傷員,甚至為了保護一名孩童,差點被幽冥兵抓傷。
趙珩看出了蘇云的心思,對周老說道:“周前輩,您當年在雁門關救死扶傷,才是真正的英雄。墨主與八皇子若是知道您的心意,定會欣慰的。”念兒也走上前,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用療愈神力滋養過的糖塊,遞給周老:“老爺爺,這糖是甜的,您吃了心情就會好了。我父親說,幫助別人的人,都是大英雄。”
周老接過糖塊,看著念兒純真的眼神,心中的遺憾漸漸淡了些。他將糖塊放進嘴里,甜意瞬間在口腔中散開,多年來奔波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好孩子,謝謝你。”周老摸了摸念兒的頭,對蘇云與趙珩說道,“是我唐突了,打擾了兩位的清凈。既然你們不愿承認,我也不再追問。只是希望兩位若有機會見到墨主與八皇子,務必替我轉達謝意。”
蘇云點了點頭:“前輩放心,晚輩若有機會,定會轉達。”趙珩將一包剛配好的滋補草藥遞給周老:“這是晚輩配的草藥,對您的舊傷有好處,您帶著路上用。”周老接過草藥,深深看了蘇云與趙珩一眼,轉身離去。走到院門口時,他又回頭望了一眼院角的兵器架,輕輕嘆了口氣:“可惜未能再見墨主真容……”
待周老走遠,念兒才問道:“爹爹,那位老爺爺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墨主?”蘇云蹲下身,看著念兒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現在的我,只是你的爹爹,是你父親的夫君。”
趙珩也蹲下身,與蘇云并肩看著念兒:“念兒,身份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直在做什么。以前我和你爹爹守護天下,現在我們守護你,守護身邊的人,這都是一樣的。”念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握住蘇云與趙珩的手:“那我也要和爹爹、父親一樣,做守護別人的人。”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桂花小苑中。蘇云將裂穹劍重新掛回兵器架,劍鞘在余暉中泛著溫潤的光。趙珩抱著念兒,蘇云靠在趙珩身邊,三人望著庭院中盛放的桂花,眼中滿是溫柔。
江湖的傳說還在繼續,茶館的說書人還在講述著墨主與八皇子的傳奇,市井的孩童還在哼唱著關于裂穹劍的童謠。但這一切都與桂花小苑中的三人無關了。他們的傳奇,早已留在了雁門關的風沙中,留在了江湖的話本里;而他們的幸福,卻在江南的桂花香氣中,在彼此的陪伴里,在念兒的歡聲笑語中,靜靜延續。
晚風拂過,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三人的身上,落在裂穹劍的劍鞘上,像是在為這份安穩與幸福,輕輕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