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咱再怎么不孝,也總得跟咱老媽走這一程吧,所以你就別擔心了,咱見我老媽去了,說不定比我在世的時候還舒坦呢。”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瞬間攫住了李不渡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當然……也不排除……我魂飛魄散的可能……但那沒事……我跟剛子他們也說了,如果我魂飛魄散的話,他們有一天走了的話,順便捎上我媽……”
他連這種可能都想到了……李不渡閉上眼,感覺眼眶灼熱得發痛。
“哎呀,說了那么多,反倒都是在說我自己的事情,但畢竟跟你嘮嘮的也就是這些了,但總而言之,不必為我的離去而哭泣。”
“人生就像一場巨大的酒席,生活就是菜品,一直不斷的上,人也不斷的入座。
總有人吃飽了就會默默離席,并不是不想打招呼,而是人太多了,只能跟旁邊的人寒暄兩句。”
“不渡啊,咱雖然跟你相處的日子不多,但這信到你手里的時候,想必你已經給我上完香了吧。”
“說不定我成了鬼,這玩意兒跟煙一樣帶勁。”
“你也別惦記我……”
“就當做……我吃飽了……出去抽根煙……”
信,到這里戛然而止。
李不渡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沖垮了堤壩,洶涌而出。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任由滾燙的淚水瘋狂地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黑色的西裝上,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他默默地、動作有些僵硬地拆開一直放在手邊的那條昂貴的香煙包裝。
拿出一包,從里面取出一根,笨拙地叼在因為壓抑哭泣而微微顫抖的嘴唇間。
然后,他拿出一個嶄新的打火機,“咔嚓”、“咔嚓”、“咔嚓”……不斷地按動著開關。
火石摩擦,迸發出細小的火花,卻始終無法點燃那根煙。
好像……好像只要把這煙點著,他就有理由立刻站起身,能夠跑到劉志杰身旁對他說:
“劉志哥,走,陪一根。”
他一遍又一遍地按著打火機,固執得像個不肯認輸的孩子。
“咔嚓……咔嚓……”
微涼的秋風掠過陵園,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在他腳邊打著旋兒,發出蕭瑟的輕響。
打火機卻怎么也點不著。
淚眼模糊中,他忽然感覺到,有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左邊肩膀。
只是一下。
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