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旱災在趙珩與蘇云的聯(lián)手應對下,終于漸露平緩之勢。運河沿岸的賑災棚里,每日領取粥糧的百姓雖仍絡繹不絕,卻已沒了最初的慌亂與擁擠。趙珩穿著素色棉袍,站在粥棚前,看著百姓們捧著熱粥時露出的安穩(wěn)神情,心中懸著的石頭終于稍稍落地。
暮春的熱風卷著谷倉特有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趙珩握著青銅算盤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當陳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時,他故意將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余光瞥見那抹灰布短打身影貼著墻角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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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玄甲軍暗衛(wèi)首領連行走時,都保持著隨時能抽刀的半弓姿勢。
殿下,今日新到的糧草已入庫。
陳峰刻意將尾音壓在算盤聲浪之下,玄鐵令牌隨著躬身動作在粗布衣襟間若隱若現(xiàn),按您的吩咐,分發(fā)給周邊村落的糧車已套好轅馬。西北三村的族長今早又來求見,說是斷糧的人家。。。。。。
趙珩抬手止住話頭,目光越過陳峰肩頭。二十步開外的曬糧場上,蘇云正踮腳調整竹席角度,月白棉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發(fā)間銀簪折射的寒光,與遠處糧倉上盤旋的寒鴉羽翼,在烈日下交織成刺目的光網(wǎng)。
賑災之事按部就班推進即可。
趙珩將算盤推到案角,青玉鎮(zhèn)紙壓著的賑災賬簿微微卷起邊角,讓巡防隊每隔兩刻鐘敲鑼示警,凡聚眾超過五人的,先以糙米十斤安撫。告訴各里正,若再出現(xiàn)哄搶。。。。。。
他忽然攥緊腰間玉佩,指腹摩挲著刻痕,就把去年囤積私糧的王家祠堂打開,借他們的梁木搭救災棚。
陳峰垂首應下,指節(jié)無意識摩挲著腰間刀柄,青銅饕餮紋在陽光下泛起幽光。他喉結微動,壓低聲音道:“殿下,屬下的暗樁三日前在城外探查時,于城西黑龍山麓發(fā)現(xiàn)異狀。”
話音未落,趙珩挑眉示意他回府再接著說,陳峰踏后半步,緊跟在趙珩身后,回到府邸書房,陳峰袖中滑出一卷泛黃輿圖鋪展在案,枯瘦食指重重戳在黑龍山位置:“此處終年瘴氣彌漫,尋常人跡罕至。屬下的人卻在山澗溪流中,嗅出北狄玄鐵鍛造的兵器特有的腥甜鐵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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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混合著狼毒草淬煉的金屬氣息,屬下曾在雁門關外的戰(zhàn)場聞過三次。”
他展開另一張素絹,上面拓印著深淺不一的車輪痕跡,“更蹊蹺的是這道轍印,輪距比尋常馬車寬三寸有余,且邊緣帶著鋸齒狀磨損,分明是運載玄鐵重弩的特制馬車才會留下的印記。”
燭火突然爆起一朵燈花,趙珩劍眉微蹙。陳峰俯身上前,衣擺掃落案頭硯滴,在輿圖上暈開墨痕:“屬下已命人暗中追查,發(fā)現(xiàn)劉相府幕僚李松,自上月十五起,每隔三日便會喬裝成樵夫進山。他隨從攜帶的藤箱看似尋常,行走時卻發(fā)出金屬碰撞的悶響。更有流民目睹,他的親信在深夜用蒙著黑布的馬車,往山中運送過數(shù)十個桐油桶。”
陳峰喉間泛起冷笑,“那桐油桶底部沾著的紅土,與黑龍山北坡土質別無二致。”
趙珩的眉頭瞬間擰緊。李松是劉相的心腹,此前在江南私販軍械的案宗里,便有他的名字,只是一直未抓到實質性證據(jù)。如今黑龍山出現(xiàn)軍械痕跡,若能找到藏匿點,便能一舉將李松及其黨羽繩之以法,還能順藤摸瓜,挖出劉相更多罪證。“繼續(xù)探查,務必小心,切勿打草驚蛇。”
趙珩叮囑道,“目前賑災尚未完全結束,此事需暗中進行,待掌握確切線索,再做行動。”
陳峰領命退下后,趙珩站在原地,望著黑龍山的方向,陷入沉思。他想起蘇云此前在糧垛危機中展露的異能,
李松私藏軍械這么大的事,蘇云會不會在暗中調查?
正思索間,蘇云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子珩,忙活一上午了,先吃點東西吧。我讓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江南點心,還有溫熱的蓮子羹。”
趙珩回過神,接過食盒,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盒壁,心中泛起一陣暖意。“多謝蘇兄,又讓你費心了。”
他笑著道謝,打開食盒,精致的點心與清甜的蓮子羹香氣撲面而來。
兩人在案旁的凳上坐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閑聊。蘇云看似隨意地提及:“聽聞近期有不明勢力在黑龍山活動,子珩你若需探查,可得多留意安全。那地方地形復雜,據(jù)說還有不少猛獸,尋常人進去容易迷路。”
趙珩心中一動,蘇云這話看似是提醒,倒像是在暗示什么。他不動聲色地回應:“多謝蘇兄提醒,我會注意的。目前還是以賑災為重,其他事情暫且不急。”
蘇云笑著點頭,不再多言,可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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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通過墨影閣掌握了李松的動向,設局誘捕的計劃,已在暗中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