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我和渡邊他們幾個用導熱管做了個簡易保溫箱,外殼上還焊著蘇聯人留下的西里爾字母。
下午Shirley過來幫忙調試溫度,她撫摸著保溫箱的透明罩子,眼神很溫柔,卻又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情緒。
張太太在隔壁哼著歌,收音機里斷斷續續傳來《讓世界充滿愛》的旋律。
晚上值夜班時,Shirley站在觀測窗前,手里攥著什么東西,看見我進來又迅速收了回去。
換班時,她跟我說:“明天見。”
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卻讓我心里突然一緊。
回到宿舍后,我翻開日記本寫下這些文字。
不遠處傳來polar的吠叫,混著金屬支架被風刮動的咯吱聲。
暴風雪突然加劇,觀測塔的燈光在雪幕中明明滅滅,像極了Shirley說“明天見”時眼底閃爍的光。
不知為何,這個夜格外漫長。
1988年6月21日周二暴風雪
仲冬日,南極一年之中最漫長的黑夜,時間仿佛都被凍住了。
搜救隊帶回來的只有那支應急哨,金屬表面結著冰,哨繩斷了,像是被冰棱割斷。
這是Shirley出發前從我抽屜里順走的,她說“借來防身”,哨子內側刻著我們上回測量冰川時隨手記下的坐標。
我把它攥在手心里,直到體溫將冰霜融化成水,順著指縫流下去。
外面風雪太大,零下52c的寒風灌進喉嚨里,哨聲被撕成碎片,根本傳不出去。
但我還是一遍一遍地吹,直到嘴唇凍裂,血液凝結堵住了哨口,再也發不出聲音。
張太太的羊水破了,比預產期提前了一個多月。
整個基地突然斷電,大伙亂成一團,我們摸著黑啟動了Shirley改進過的備用電源。
控制屏亮起的瞬間,我看到了上面的熒光貼紙——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那是她上次檢修時順手貼上去的。
三小時后,孩子終于平安降生,供電也恢復了,燈光猛地亮起,刺得人睜不開眼。
保溫箱開始運作,恒溫暖風嗡嗡響著,像是誰在輕輕哼唱。
我把哨子掛在控制面板旁,金屬表面反射著藍光,像一顆凍住的星星。
我知道,它再也不會被吹響,就像南極永夜,太陽再也不會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