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堡客房內,油燈的光芒將趙南的身影拉長,投在墻壁上,微微晃動。
他并未急于打坐,而是將白日收集到的線索一一擺在桌上:封印著那一絲穢氣的玉瓶、那枚非金非木的黑色碎片、記錄著游商容貌和“攀錯高枝”等只言片語的玉簡。
神識沉入執法堂提供的卷宗,里面詳細記錄了現場勘查結果:陣法被破開的缺口平滑利落,非蠻力強攻,而是以極高明的手法找到了陣法節點薄弱處,一擊破之;死者傷口大多集中在要害,手法干凈利落,極少有冗余動作;現場除了那種難以捕捉的陰穢氣息,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能指向具體宗門或功法的特征性痕跡;被污染的靈田,那種穢土術極其歹毒,并非尋常散修所能掌握。
卷宗的結論與他初步判斷一致:專業,高效,目的明確,且極力隱藏身份。
“訓練有素…”趙南指尖輕輕敲擊桌面。這絕非普通劫匪或尋仇修士能做到的。
他收起卷宗,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黑色碎片上。指尖凝聚一絲微不可察的雷靈之力,小心地探入碎片內部。
嗡…
碎片輕微震顫,那股陰冷晦澀的氣息再次被激發,與雷力相互排斥,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這一次,憑借筑基中期的強大神識和對雷霆之力更精妙的操控,他感知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磨滅殆盡的神念印記!這印記的氣息,與碎片本身的陰冷同源,卻更加深沉古老,帶著一種…宗門制式法器特有的規整感!
“并非個人煉制的法器,而是…制式之物?”趙南心頭一跳。這意味著,襲擊者很可能來自某個擁有統一法器配備的勢力!
他立刻拿起那瓶穢氣,同樣以神識細細感知。這穢氣陰毒無比,能污損靈性,但其核心深處,除了那令人厭惡的陰冷,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血煞之力?這絲血煞之力非常淡,幾乎被陰穢氣息完全掩蓋,但卻給他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并非劍鳴坊外那批魔修那般暴烈張揚,反而更像是一種…被精心煉化、收束控制的能量,如同毒蛇潛藏,等待致命一擊。
“血煞…陰穢…”趙南眉頭緊鎖,總覺得抓住了什么,卻又隔著一層迷霧。
光靠這些死物還不夠。他需要更多活著的線索。
翌日清晨,趙南便請林承業將當日所有幸存者,包括那幾位受傷的修士,逐一請到僻靜的偏廳問話。為了避免給傷員造成壓力,他并未集中詢問,而是單獨會見,并由林承業在一旁作陪安撫。
第一位進來的是一位煉氣圓滿的年輕護衛,名叫林十七,他斷了一條胳膊,臉色蒼白,眼神中還殘留著驚恐。面對趙南的詢問,他語無倫次,反復說著“黑影”、“好快”、“柱子哥一下就沒了”之類的話。
趙南并未催促,耐心地等他情緒稍定,才溫和地問道:“十七兄弟,莫急。你再仔細想想,那些黑影沖進來時,是雜亂無章,還是有什么特別的陣型?比如,有沒有人專門負責破陣,有人專門負責殺人,有人專門去污染靈田?”
林十七努力回想,身體微微發抖:“好像…好像有!破開陣法后,他們一下散開,但好像…好像三個人一組,背對著背,互相照應…對!就是這樣!他們很少說話,好像…好像抬手低頭就知道旁邊人要干嘛!”
三人一組,戰術小隊模式。趙南記下。
第二位是那位被擊傷肺腑的筑基客卿長老,他傷勢頗重,說話還有些氣喘。提及那領頭的黑衣人,他眼中閃過恐懼和憤恨:“…那人功法極其歹毒,靈力陰寒刺骨,還能侵蝕我的法器靈光…對了!他擊傷我時,用的似乎是一柄黑色的短刺,樣式很古怪,刺身好像有螺旋狀的紋路,擊中時還有一股詭異的吸力,能吸走我的靈力!”
黑色短刺?螺旋紋?吸靈?趙南立刻追問細節,并將特征記錄下來。
第三位是當時在較遠處望塔上的護衛,他因為距離遠僥幸未被發現。他提供了一個細節:“…那些人動作非常快,配合默契得嚇人…但小的好像看到,他們在撤離的時候,打頭的那個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其他人就立刻朝他靠攏,然后…然后他們扔出幾個黑乎乎的東西,炸開一片黑霧,等霧散了,人就不見了…像是…像是軍中之士撤退的法子…”
手勢指揮,協同撤離,還配有類似煙幕彈的器物。這絕非散兵游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