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幻象如滔天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瘋狂沖擊著趙南的靈臺識海。那由無盡執(zhí)念、恐懼、欲望交織成的力量,幾乎要將他吞噬殆盡。
“南兒…回來吧…”母親虛弱而期盼的呼喚仍在耳畔殘留不去,帶著茅屋的草藥味和冬日寒冷的氣息,真實得令人心碎。
趙南緊閉雙目,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身體微微顫抖。《九轉(zhuǎn)金身訣》修煉出的堅韌肉身在此刻發(fā)揮了作用,硬生生扛住了靈力因心神動蕩而產(chǎn)生的暴走反噬。他咬緊牙關(guān),近乎自虐般地維持著最后一絲清明。
“虛妄!皆是虛妄!”他在心中一遍遍嘶吼,如同困獸猶斗,“我母親…早已安葬在后山向陽坡!我親手立的碑!”
胸前的玉佩再次嗡鳴,比之前更加灼熱,那涌入的清涼氣流不再是細微溪流,而仿佛化作一道奔騰的冰泉,強行鎮(zhèn)壓下翻騰的氣血,護住心脈丹田,讓他得以喘息。
“趙師兄!救我!!”蘇婉兒凄楚的呼救聲又陡然變得尖銳,那被妖蝠觸手纏繞的絕望畫面再次試圖占據(jù)他的腦海。
“不!”趙南猛地搖頭,聲音沙啞地低吼出聲,像是在對幻象,也像是在對自己宣告,“蘇師妹…她天資聰穎,水系法術(shù)已得真髓,更有護身法寶…豈會如此輕易被擒?即便真遇險境,她也必會奮力抗爭,而非只會哭求!這非她心性!魔頭,休想亂我道心!”
他強行觀想蘇婉兒平日切磋時那清冷自信、法訣精妙的模樣,以此對抗心魔幻化出的脆弱形象。頭頂?shù)谋侵楦袘?yīng)到他心神激蕩,清輝大盛,寒意透骨,將他幾乎沉溺于“情劫”中的熾熱情緒迅速冷卻下來。
就在情劫幻象將散未散之際,場景猛地又拉回那令人窒息的“失敗”未來。
“廢人…我是廢人…”那幻象中的“自己”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周圍是同門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嘲諷。
“瞧瞧,這就是當年外門大比的風云人物?”
“嘿,爬得越高,摔得越慘!五靈根終究是廢物!”
“枉費宗門那么多資源…”
錐心的刺痛感再次襲來。對道途失敗的恐懼,是每個修士最深沉的夢魘。
“閉嘴!”趙南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雖布滿血絲,卻燃起一股不屈的火焰,“我趙南一路走來,由凡入仙,歷經(jīng)多少險死還生?采藥墜谷、劫修追殺、秘境搏命、丹炸符毀…何曾真正懼過?”
他腦海中閃過黑山暴雨、坊市驚魂、落雷谷搏殺、秘境反圍剿…一次次險境,他都憑借堅韌、機變和那一點玉佩機緣闖了過來!
“資質(zhì)平庸又如何?煉丹失敗又如何?心魔,你可知我趙南之道,便是于不可能中爭一線可能!于絕境中開一道生路!失敗?不過是下次成功的基石!想以此讓我自我否定?妄想!”
《九轉(zhuǎn)金身訣》的法力自行運轉(zhuǎn),淡金色的光澤在皮膚下一閃而逝,那是以絕大毅力錘煉出的、百折不撓的意志顯化,硬生生將“失敗恐懼”的陰影逼退。
心魔似乎被激怒,幻象再變。
孤峰之上,韓老魔冷漠疏離的背影,那句“再無瓜葛,好自為之”如同冰錐,刺入趙南最柔軟的信任之地。
被至親師長拋棄的孤寂與冰冷,遠比嘲諷更傷人。丹胚的光芒都為之一黯。
“…師父。”趙南看著那絕情的幻影,胸口劇烈起伏,嘴唇翕動,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韓老魔雖嚴厲,卻多次暗中相助,贈功法、指點迷津、甚至可能暗中解決過劫修…這否定,比萬千利刃更痛。
就在道心即將因這“背叛”而出現(xiàn)裂痕的剎那,他猛地想起了韓老魔離去前的最后一次交談。那黑瘦老者丟給他一枚玉簡,語氣依舊硬邦邦的:“修仙之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日后是龍是蟲,皆在你自己。莫要…墜了老夫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