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恍恍惚惚
連著六日,陳知禮在夢中過完了他的一生。
十六歲秀才,十九歲中舉,名次不高不低,二十歲會試落榜,二十四歲高中探花郎。
此后一生,他遇事謹(jǐn)慎,一旦確定又是雷厲風(fēng)行,從一個翰林院小小的編修,到大珩堂堂二品的吏部尚書,再進(jìn)一步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閣老了。
而他在五十歲這年給父親守孝,而后很堅決地上了無數(shù)次的辭職書,回到老家陪年邁的母親。
六十歲之前送走母親之后,他自知身體不好,早早安排好自己的后事,自己名下一些莊子、鋪?zhàn)忧那牡倪^戶給知行。
夢里他的一生官場得意,一帆風(fēng)順,而日子卻過的一塌糊涂,之后三十年跟黃氏幾乎一個月都不說一句話,早已經(jīng)是相看兩厭的地步。
唯一的兒子卻在十八歲那年死于意外,兩個女兒跟黃氏一樣的偏執(zhí)、刻薄,最后婆家人雖然看在他的面子上沒有休妻,卻把日子過的雞飛狗跳,跟守寡根本無二樣。
那是死水一樣的日子,這也導(dǎo)致他把所有的精力撲在做事上。
二十四歲那年回鄉(xiāng)祭祖,意外得知盼兒自盡,王齊山以妻之禮給她下葬,而袁家婦人本來還想要陰婚聘禮,最后是她那大兒子以死相逼,才順順利利讓王齊山抬走了尸體。
父母因為此事大病一場,聲稱對不住盼兒,又因為跟黃氏不和,寧愿不要兒孫繞膝,也堅持終生不再進(jìn)京。
陸姑娘最終嫁給了知文,知文很愛他的妻,卻自始至終得不到陸氏的心,對方甚至到了不愿意同房的地步。
一心一意嫁陳家,卻待相公如此,傻子都能猜出其中的緣由,就在二叔他們欲休妻之時,已經(jīng)是舉人的知文卻在一次醉酒中跌入了河水。
這事讓二嬸受不住瘋了,二叔僅僅是過了三年,就帶著二嬸一起結(jié)束了生命。
知行中斷了學(xué)業(yè),之后一直沉默寡言……
陳知禮連做了多日的夢,夢里的事讓他恍恍惚惚起來,有時候看著盼兒就想起來她孤零零的墓,就算是最后他在一年之內(nèi)暗中幫她滅了袁家三個婦人,可那又如何?
盼兒最早發(fā)現(xiàn)這種情況,告訴了嬸子。
吳氏這才注意起兒子的不對勁,“知禮,你怎么啦?不會又是中毒了吧?快跟娘去醫(yī)堂看看。”
陳知禮搖搖頭:“我就是疲憊,已經(jīng)跟先生請了三日假,你讓我好好歇歇,估計是這段時間讀書受了累,而我的身體底子還是弱了點(diǎn)。”
“可不是?娘就不該讓你今年來書院,應(yīng)該明年春來,你先上炕躺著,我去找你明堂伯過來診診。”
吳氏恨不能扇自己的耳朵,明明視兒子為命,不等兒子徹底恢復(fù),立馬又讓他讀書。
實在是蠢。
陳知禮躺到炕上,任由母親找堂伯,他根本阻止不了。
現(xiàn)在他的腦子一片混亂,現(xiàn)實里的,夢里的,攪和在一起。
他甚至不敢看盼兒,心里說不出的愧疚,但又恨不能時時刻刻把她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跟自己白頭到老,再也不要分開。
他還不敢看知文、知行,夢里雖然不是他愿意的,但到底是因為自己才毀了二嬸一家。
76恍恍惚惚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陳富明聽吳氏說了知禮的情況,嚇了一大跳,背著醫(yī)箱就匆匆的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