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時天已過午,山道上的泥濘被風刮得半干,露出底下硌人的碎石。張猛派去探查的護衛匆匆回來,臉色凝重:“姑娘,前面的鷹嘴隘口被一支商隊堵了,看他們的架勢,像是不敢往前走——我繞去側面瞧了眼,隘口轉角的亂石堆里,藏著至少十個弓箭手,看服飾,像是姜明遠的人。”
謝星辭聞言,指尖頓了頓星軌針。鷹嘴隘口是山道必經之路,窄得只能容兩匹馬并行,一旦被弓箭手堵住,她們這隊人便是活靶子。她抬眼望向隘口方向,隱約能看見商隊的青色旗幟,旗面上繡著一個“周”字——是京城有名的藥材商周家的商隊,據說他們常年走這條山道,對沿途的地形最熟。
“走,去會會這支商隊。”謝星辭翻身上馬,張猛立刻帶著兩個護衛跟上。剛靠近隘口,就見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的中年男人正對著手下發脾氣,聲音里滿是焦躁:“都愣著干什么?再耗下去,天黑前過不了黑風嶺,咱們的藥材都得爛在山里!”
“周掌柜,不是我們不敢走,是那隘口里的人太邪性!”一個商隊護衛苦著臉,“方才我去探路,剛靠近轉角就挨了一箭,若不是躲得快,命都沒了——那些人只射箭,不說話,擺明了是要堵死這條路。”
謝星辭勒住馬,聲音清亮:“周掌柜,在下謝星辭,可否借一步說話?”
周掌柜回頭,見是個穿著素色衣裙的姑娘,身后跟著幾個精壯護衛,眼神里多了幾分警惕:“姑娘是何人?我們周家商隊的事,不勞外人費心。”
“我能幫你過隘口。”謝星辭直截了當,目光掃過商隊的馬車,“但我要借你的商隊通行權——讓我的人跟著你一起走,直到出黑風嶺。”
周掌柜嗤笑一聲:“姑娘口氣倒大,你知道隘口里是什么人?就敢說這話?”
“是姜明遠的人。”謝星辭語速平穩,“他們不是要劫你的商隊,是在等我。不過你運氣不好,正好撞在了他們的堵截圈里。”
周掌柜的臉色瞬間變了——姜明遠是京畿衛副統領,他怎會不知道?若是得罪了這位,往后他的商隊別想再走京城周邊的路。他湊近幾步,壓低聲音:“姑娘這話可有憑據?若真是姜大人的人,咱們更不能碰了。”
“憑據我有。”謝星辭朝身后示意,兩個護衛押著林春走了過來。林春的手腕被捆著,臉上還帶著淚痕,見了周掌柜,眼神躲閃了一下。
“她叫林春,是姜明遠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謝星辭指著林春,“昨日她本想發信號,通知隘口的人動手,被我抓了。她知道隘口里埋伏的具體位置,也知道姜明遠的人跟你們商隊的暗語——你們前幾日在山下小鎮補給時,是不是有個穿灰布衫的人問你‘藥材夠不夠燥’?那就是姜明遠的人在確認你們的行蹤。”
周掌柜的眼睛猛地瞪大——那事他印象極深,當時只當是尋常問價的,沒想到是眼線!他盯著林春,語氣急切:“姑娘說的是真的?她真知道隘口里的埋伏?”
林春被他看得發慌,忙點頭:“是……是真的。隘口轉角的亂石堆里藏了八個弓箭手,還有兩個刀手躲在崖壁的山洞里,他們的暗號是‘西風起’,回應‘藥材香’才會放行——不過他們只認姜明遠的人,商隊就算對出暗號,也會被他們找理由攔住。”
周掌柜的臉色徹底沉了。他知道姜明遠的手段,若是被攔住,商隊里的藥材怕是要被“充公”,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他咬了咬牙,看向謝星辭:“姑娘要怎樣才肯幫我?我周家商隊雖有三十個護衛,但對付京畿衛的人,還是不夠。”
“很簡單。”謝星辭道,“第一,讓我的人跟你的商隊一起走,你的護衛在前開道,我的人在后警戒;第二,過了隘口后,你給我們指一條近路,能繞開黑風嶺的驛站——我知道你有私路。”
“那她呢?”周掌柜指了指林春,“姜明遠的細作,留在隊里是個隱患。”
“她是咱們的籌碼。”謝星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若是遇到姜明遠的人盤問,就說我們是你雇來的護衛,抓了個想劫商隊的細作,要帶去京城領賞。等出了黑風嶺,我自會處置她——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給你惹麻煩。”
周掌柜思忖片刻,終是點了頭:“好!我信姑娘一次!若是真能過了隘口,黑風嶺的私路我給你指,還能給你們準備些干糧和水。”
說定后,周掌柜立刻召集商隊護衛,交代了計劃。謝星辭則讓張猛將女囚和老婦人安排進商隊的空馬車里,又叮囑林春:“你若是敢耍花樣,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沒法跟姜明遠交代——你弟弟的下落,還得靠我。”
林春縮了縮肩膀,連忙點頭:“我不敢……我一定好好配合。”
商隊重新出發,周掌柜親自帶著兩個護衛走在最前面,快到隘口轉角時,他清了清嗓子,高聲喊:“西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