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京城的城墻,一輛裹著青布帷幔的商隊馬車就從側門駛出,車輪碾過郊外的土路,濺起細碎的黃土。車廂里,謝星辭正對著銅鏡調整衣襟——她換上了東域常見的窄袖胡服,靛藍色衣料上繡著細碎的銀線花紋,發間簪了支木質的狼頭釵,褪去了幾分閨閣女子的柔弱,多了些干練的商女氣度。
“這樣打扮,倒真像常年跑東域的藥材商?!标憼a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他已換上了深褐色的短打,腰間系著粗布腰帶,別著把銅柄短刀,臉上還特意抹了層淡褐的粉末,掩去了平日里的官威,活脫脫一副經驗老到的商隊管事模樣。
謝星辭抬手摸了摸發釵,又將裝有驅蠱草粉的布包塞進袖口,指尖觸到掌心的銀蟲,它正安靜地伏著,紅光微弱卻穩定:“之前傳信給霍爾族長,說會派‘謝家藥材行的管事’去接應,你這模樣,正好對上身份?!彼D了頓,從車廂角落拖出個木箱,打開后里面是曬干的當歸、黃芪,“這些都是常見的北地藥材,用來偽裝成商隊貨物,姜家的人就算查,也挑不出錯。”
陸燼伸手拿起一束當歸,指腹蹭過藥材的紋理,目光卻落在謝星辭略顯蒼白的唇上:“昨夜沒睡好?眼下有青影。”他說著,從懷中取出個瓷瓶,倒出顆溫潤的藥丸,“這是安神養氣的丸藥,你先吃了,路上還得撐住?!?/p>
謝星辭接過藥丸,就著溫水咽下,入口是淡淡的甘草味。她知道陸燼是擔心她的身子,卻也沒多辯解——昨夜她翻遍了父親留下的醫書,又核對了銀蟲對蠱氣的感應,直到確認對封魂蠱的解法無誤,才歇了兩個時辰。“我沒事,銀蟲也沒異常,說明附近暫時沒有圣女教的蠱師?!彼龜傞_手心,銀蟲輕輕動了動,紅光比之前亮了些許。
馬車行至中途,突然放緩了速度,車外傳來暗衛壓低的聲音:“陸大人,前方有姜家的暗哨在盤查過往商隊,要不要繞路?”
陸燼眼神微沉,掀開車簾一角望去——不遠處的岔路口,兩個穿著灰衣的漢子正攔著一輛貨車,手在貨箱上敲敲打打,看似檢查貨物,目光卻在車夫和隨行人員身上掃來掃去,顯然是在排查去往青石關的人。
“不用繞路,越繞越可疑?!敝x星辭湊到簾邊,快速看了一眼就縮了回來,“他們查得不算嚴,應該只是確認有沒有官方的人,咱們按之前的說法來?!?/p>
陸燼點頭,對車外的暗衛吩咐:“按‘管事和東家小姐’的身份應對,別露破綻?!闭f罷,他重新坐回車廂,將短刀的位置調整到更順手的地方,又給謝星辭遞了個眼色——若真出意外,他能第一時間護住她。
很快,馬車就被攔了下來。一個灰衣漢子走到車邊,手搭在車轅上,粗聲問:“車上裝的什么?要往哪兒去?”
陸燼掀開車簾,臉上堆著熟稔的笑,遞過去一小塊碎銀子:“這位兄弟,車上都是些北地藥材,要送去青石關,跟東域來的霍爾族長兌貨——咱們是謝家藥材行的,常跟霍爾族長打交道,您通融通融?!?/p>
灰衣漢子接過銀子,掂量了兩下,目光往車廂里掃了掃。謝星辭適時露出半張臉,低著頭,聲音輕柔:“管事,別耽誤了時辰,霍爾族長還等著呢。”她刻意裝出幾分嬌怯,符合“東家小姐第一次隨隊出行”的設定。
那灰衣漢子見她模樣柔弱,又聽陸燼說得出霍爾族長的名字,沒再多問,揮了揮手:“走吧走吧,別在這兒堵著?!?/p>
馬車重新啟動,駛離岔路口后,謝星辭才松了口氣,掌心的銀蟲卻突然輕輕顫動起來,紅光比之前亮了幾分,帶著一絲警惕?!霸趺戳??”陸燼立刻察覺到異常,壓低聲音問。
“銀蟲感應到微弱的蠱氣,應該是那兩個暗哨身上帶了追蹤蠱。”謝星辭指尖在銀蟲背上輕輕撫過,銀蟲的紅光漸漸平復,“不過別怕,驅蠱草粉能遮住咱們的氣息,他們的蠱蟲找不到準確方向,最多只能知道有‘可疑商隊’往青石關去,正好讓姜家以為咱們是普通商隊,不會多想?!?/p>
陸燼聞言,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卻還是叮囑:“之后離青石關越近,姜家的人只會越多,你待在車廂里別出去,有情況我會應付。”
謝星辭點頭,又從木箱里取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是東域商隊的詳細名單——霍爾族長提前傳回來的,上面標注了商隊每個人的身份,從護衛到雜役都寫得清清楚楚?!拔以儆浻涍@些名字,免得接上頭時說錯話?!彼讣鈩澾^“霍爾族長的貼身護衛木圖”幾個字,“木圖是東域的勇士,擅長用彎刀,到時候他會帶著冰魄草的玉盒走在商隊中間,咱們要先跟他對上暗號,才能確認身份。”
陸燼湊過來一起看,手指點在名單末尾:“這里寫著商隊有二十匹駱駝,十輛貨車,咱們到了青石關附近,得先找到蕭珩安排的暗衛,讓他們把咱們的馬車接到埋伏點附近,再假裝是偶遇商隊。”
說話間,馬車突然駛入一片樹林,風穿過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比之前更涼了幾分。謝星辭掀開車簾,望向遠處的山巒——那是青石關的方向,山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巍峨,卻也透著幾分肅殺。
“快到了。”陸燼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按路程算,今晚咱們得在青石關附近的驛站歇腳,明天一早就去沙口灘接應商隊——姜家的人應該已經在沙口灘等著了,就等咱們‘自投羅網’?!?/p>
謝星辭將名單折好,放回懷中,掌心的銀蟲輕輕蹭了蹭她的指尖,像是在給她打氣。她看著陸燼沉穩的側臉,突然覺得心里安定了許多——哪怕前方有姜家的埋伏,有圣女教的蠱師,只要他們按計劃行事,總能護住商隊,拿到冰魄草。
馬車駛出樹林,前方的土路漸漸變寬,遠處隱約能看到零星的商隊痕跡。陸燼重新放下車簾,車廂里恢復了安靜,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伴著兩人各自的思緒,朝著青石關的方向,一步步靠近那場即將到來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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