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正廳的明黃圣旨還攤放在案幾上,刺目的顏色如同一道枷鎖,壓得滿室沉寂。青禾剛收拾好行裝的衣角,便見謝星辭猛地轉身,眼中的隱忍盡數褪去,只剩決絕如鐵的光芒。
“小姐,您這是……”青禾見她伸手去取案上的圣旨,心頭一跳。
謝星辭指尖撫過圣旨上“側室”二字,力道重得幾乎要將綢緞戳破,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這旨,我不能接。”
“小姐!”青禾大驚,連忙上前拉住她,“抗旨是死罪啊!您忘了謝府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了嗎?”
“正因為記著,我才不能屈從。”謝星辭抬眸,眼底翻涌著滾燙的怒意與不甘,“我父親一生征戰,為國捐軀,從未讓謝家蒙羞;我謝星辭憑一己之力揭發欽天監謀逆,保全國運,不求高官厚祿,只求問心無愧。可陛下這道圣旨,是賞功,還是折辱?”
她猛地將圣旨擲在案上,綢緞發出沉悶的聲響:“姜后想借這樁婚事困死我,陛下想拿我做制衡的棋子,鎮北侯府想借我看清風向——唯獨沒人問過我謝星辭,愿不愿意做這任人擺布的棋子,愿不愿意屈居人下做妾!”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管家面色慘白地闖進來:“小姐!宮里又來人了!王公公帶著禁軍在府門外等候,說陛下催促您盡快定下入府吉日,若有延誤,便是抗旨不尊!”
“來得正好。”謝星辭冷笑一聲,抬手整理了一下朝服衣襟,目光銳利如劍,“我正好要入宮,親自向陛下討個說法!”
青禾嚇得臉色發白,死死拉住她的衣袖:“小姐萬萬不可!您這樣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蕭將軍還沒回來,您再等等!”
“等不得。”謝星辭輕輕推開她的手,語氣堅定,“今日若不把話說清楚,他日入了鎮北侯府,便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我謝星辭的命運,豈能由他人說了算?”
她轉身對管家道:“備車,我要即刻入宮面圣。告訴王公公,旨意我接了,但有話必須當面回奏陛下,若他阻攔,便是攔著臣向陛下盡忠。”
管家不敢耽擱,連忙應聲退下。青禾望著謝星辭決絕的背影,含淚取來她的佩劍與鎖魂匣:“小姐,帶上這個,也好有個防備。”
謝星辭接過鎖魂匣,握緊腰間的佩劍,大步流星地走出正廳。府門外,王公公正領著禁軍肅立,見她出來,臉色一沉:“謝大人,陛下催促盡快定吉日,您這是要去哪?”
“入宮面圣。”謝星辭目光直視著他,語氣不卑不亢,“公公若是阻攔,便是耽誤臣向陛下奏明要事,這個罪責,公公擔得起嗎?”
王公公被她眼底的鋒芒懾住,一時竟不敢阻攔。他深知謝星辭剛立大功,陛下對她尚有幾分看重,若是真攔著她面圣,萬一出事,自己確實擔不起責任。遲疑片刻,他只得冷哼一聲:“隨你去便是,但若陛下怪罪,休怪咱家沒提醒你!”
謝星辭不再理會他,翻身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養心殿內,皇帝正看著秦風送來的密報,得知欽天監官員與三皇子的書信往來已查到部分證據,面色愈發沉凝。忽聞李公公來報,說謝星辭求見,且神色異常,似有要事奏稟。
“哦?她不在府中準備婚事,來見朕做什么?”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沉聲道,“宣她進來。”
謝星辭踏入養心殿,沒有行跪拜之禮,只是躬身拱手,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臣謝星辭,叩見陛下。”
“你可知罪?”皇帝抬眸,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圣旨已下,你卻遲遲不定吉日,如今又貿然入宮,是想抗旨嗎?”
“臣不敢抗旨,但臣有一事,懇請陛下解惑。”謝星辭抬起頭,目光直視著皇帝,毫無懼色,“臣揭發欽天監謀逆,保全國運,陛下封賞,為何是指婚為側室?”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滿腔的不甘與悲憤:“臣父謝老將軍,為王朝征戰一生,戰死沙場,尸骨未寒;臣謝星辭,雖為女子,卻也愿為王朝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陛下的封賞,卻是讓臣屈居人下,做他人側室,這是賞功,還是折辱?是讓天下功臣寒心嗎?”
皇帝臉色一沉:“謝愛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是朕的圣旨。趙烈乃國之棟梁,鎮北侯府手握重兵,你入府為側室,并非折辱,而是天大的福分。”
“福分?”謝星辭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滿是失望,“陛下可知,臣若接下這樁婚事,便是承認自己只配做妾,便是讓謝家蒙羞,讓天下人恥笑功臣之后竟落得如此下場!臣寧死,也不嫁!”
“放肆!”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龍椅扶手被攥得咯吱作響,“你竟敢公然拒旨?謝星辭,你可知抗旨是什么下場?”
“臣知曉。”謝星辭緩緩跪下,卻依舊挺直脊背,“臣若拒旨,便是死罪;可臣若從旨,便是生不如死。與其茍且偷生,折辱門楣,不如以死明志,向陛下表明心跡——臣謝星辭,所求并非榮華富貴,更非攀附權貴,只求陛下明察秋毫,還臣一個公道,還天下功臣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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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中取出父親的虎符殘片,高高舉起:“這是臣父的虎符殘片,他當年便是帶著這枚虎符,戰死在北疆。他常對臣說,謝家子孫,寧折不彎,寧死不屈!今日,臣愿追隨父親的腳步,以死明志,絕不做那任人擺布的棋子!”
皇帝看著她手中的虎符殘片,又看著她決絕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知曉這樁婚事確實委屈了謝星辭,可他既要制衡三皇子,又要拉攏鎮北侯府,謝星辭確實是最合適的棋子。卻未料到,這個看似溫婉的女子,竟有如此剛烈的性子。
“你當真寧死不嫁?”皇帝的語氣緩和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