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娜看著這房間里掛滿了的人偶與器官,并沒有多說什么。
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因為人類的死亡而感同身受,也沒有因維爾京的行徑而惡心,她只是有些疑惑。
在她的視角看來,這里所切割下的一切原本屬于一位人類的組成部分,它們都沒有任何“靈魂”的殘留。
一個人,由身軀、記憶和思考所塑造,被稱之為“靈魂”的,能被三千世界的力量感知和捕捉到的,往往是這個人在世界樹上的映射。
只要一個人在現實世界存在過,他有過思考,他的行為影響過世界,進而改變了現實,在歷史上留下了哪怕再為微小的擾動,都能在世界樹上留下痕跡。將所有這些痕跡搜集起來,還原一個曾經存在的人,他會如何思考,他會如何行動,他會作何改變,便是拉娜的愿望和力量。
而在這里,她感受不到任何“靈魂”的存在,這里的這些軀體,甚至于是那些缸中之腦,都沒有在現實世界留下過任何波紋。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結論:“這里的這些人,都不是人類,是人造人。”
維爾京很驚訝,這個念頭他還只是猜想,在實驗的過程中并沒有得到任何例證,為什么這個小姑娘可以這么輕松地得到結論?
“說下去。”維爾京陰沉著臉。
拉娜指著維爾京珍藏的一顆大腦,說:“就像這東西,這個地方,應該是叫做海馬體對吧?我記得大哥和我聊起過,這是存放記憶的地方。記憶是塑造一個人的非常重要的部分,他的思考方式,他的經驗,他的習慣,都會被記憶影響。但是這顆大腦里面的記憶,本不屬于大腦的主人。”
“你說他的記憶是被植入的。”維爾京點頭。
“是啊,這里面的東西,和它外面的東西,沒有任何關系!”拉娜能看到這其中細微的聯系,這感知類似于直覺,“如果我今天早上喝過了木槿花的茶,我就會記得木槿花的香氣,記得茶香和溫度。但是呢,這個人,他記得茶香,記得溫度,但他的眼睛從來沒見到那樣一杯茶,嘴巴也沒有真正品嘗到茶的滋味。就像是幻想和現實,啪,從中間斬了一刀,一分為二。”
作為被幻夢騎士扶養長大的孩子,從小生活在鏡像的幻夢里,拉娜非常了解什么是夢和現實的糾葛。
她的話讓維爾京豁然開朗,他摸著自己不長的山羊胡子,緩緩說:“你是說,這個人的身軀,是克隆或者人造的,他擁有的記憶,是被灌輸的認知,和這具身體沒有關系。”
所以他不會產生靈魂,至少短時間里絕對不會。
“我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我催眠了一個卡里斯馬的農家女,讓她相信自己是卡里斯馬女王的私生女。”維爾京回憶著自己的過去,“然后,我摘下了她的海馬體,她全部的大腦,放到了一具,我認為非常精密的人偶身上,讓那具人偶偽裝成人類,讓這個農婦的女兒,做我想要她做的事情。”
“你還真是做過不少壞事啊,維爾京先生。”拉娜客觀地說。
維爾京非常習慣這種指責,這甚至讓他如沐春風。
“那具人偶并不穩定,稍稍一點刺激就會讓她無法保持人形。被植入的記憶,被灌輸的認知,是無法匹配不屬于它的身軀的。”維爾京繼續說,“這里的人,應該也不會穩定才對。”
“如果,我是說如果哈,這里的人能活得久一點,真正地認識到自己是誰,做些讓世界改變的事情,也許他們也能擁有靈魂。”拉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