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環在虛空中無聲旋轉,像一柄鑲嵌在夜幕上的銀白利刃。李維站在“獵戶座號”的艦橋舷窗前,透過強化玻璃凝視著那座由無數納米單元構成的巨型構造體——收割者文明最后的防線,也是通往銀河核心區的唯一鑰匙。
“能量讀數穩定在閾值百分之八十。”副官艾莉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冷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敵方護衛艦隊已完成第三輪重組,數量……是我們的四倍。”
李維沒有回頭。他的手指在控制臺上輕輕滑動,全息投影中浮現出戰場態勢圖:藍色光點代表聯盟艦隊,紅色則是收割者的戰斗單元。紅色如潮水般包圍著藍色,數量對比懸殊得令人絕望。
“指揮官,”通訊頻道里傳來第三分艦隊指揮官卡洛斯的嗓音,帶著星際海盜特有的粗糲感,“他們又在玩那套包圍把戲了。我建議集中火力突破右側防線,那兒的能量分布最薄弱。”
“那是陷阱。”李維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早餐菜單,“收割者的戰術ai已經學習了你七次突破嘗試的模式。右側防線看起來薄弱,是因為他們故意抽走了百分之三十的防御單元——那些單元現在正潛伏在亞空間夾層里,等你沖進去就會封死退路。”
頻道里沉默了幾秒。
“媽的,”卡洛斯啐了一口,“這些鐵疙瘩越來越聰明了。”
“不是聰明,”李維糾正道,“是進化。他們在戰斗中學習,每損失一個單位,剩余單位的戰術數據庫就更新一次。我們面對的已經不是七小時前的那支艦隊了。”
艾莉亞走到李維身側,她的瞳孔在數據流映照下泛著淡金色的微光——那是腦機接口全功率運行的標志。“分析完成:收割者艦隊在過去三小時內戰術迭代了十七個版本。但發現一個規律性漏洞:每次大規模重組后,會有0。3秒的全局指揮延遲。”
“0。3秒,”李維重復這個數字,嘴角微微上揚,“對于亞光速武器來說,夠做很多事了。”
他轉向全艦通訊系統,聲音傳遍“獵戶座號”的每一個角落:
“全體注意,執行‘時間錨點’協議第七變體。各艦按以下坐標重新布陣:阿爾法組移動到s-7區域,貝塔組e-12,伽馬組保持原位但將護盾能量轉移百分之六十至推進器。三十秒后,聽我指令同時向以下三十七個坐標點齊射——注意,是齊射,不是輪流開火。我們要制造一場人工制造的戰術噪聲,大到足以掩蓋真正的殺招。”
命令下達的瞬間,整支艦隊如精密鐘表般開始運轉。艦船調整姿態,武器系統充能,引擎噴口劃出幽藍色的軌跡。李維看著這一切,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閃回三個月前的畫面——
那時他剛從時間循環中掙脫出來,帶著八百九十三次失敗的記憶,和唯一一次成功的可能性。每次循環,收割者都會用不同的方式摧毀人類艦隊;每次循環,他都要尋找新的戰術漏洞。而在第八百九十四次嘗試——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線里,他帶著前八百九十三次的經驗,終于將戰局推到了星環面前。
“倒計時十秒。”艾莉亞報告。
李維閉上眼睛,讓意識沉入神經接口的深層。時間感知開始扭曲,0。3秒被拉長成仿佛三分鐘的漫長間隙——這是他在無數次循環中訓練出的能力,一種近乎預知的戰術直覺。
他“看見”了未來0。3秒內的三十七個可能性分支:如果齊射早了,收割者會提前啟動反制措施;如果晚了,重組完成的艦隊將再無破綻;如果某個坐標點偏離0。1度,整個計劃就會像多米諾骨牌般崩潰……
“三、二、一——”
“開火!”
虛空被點燃。
七百二十道高能粒子束同時撕裂空間,在星環周圍炸開一片炫目的光之海洋。收割者艦隊果然出現了李維預判中的0。3秒延遲——他們的傳感器被突如其來的全方位打擊淹沒,戰術ai需要時間分辨哪些是佯攻,哪些是真正威脅。
而這0。3秒,就是李維等待的機會。
“獵戶座號,全速前進!”他下達了第二條指令,“目標:星環核心控制節點。所有能量轉移至前部護盾,撞也要撞進去!”
戰艦如離弦之箭射向星環。周圍的護衛艦紛紛跟上,用艦體組成移動的防御墻,抵擋從四面八方襲來的炮火。護盾在沖擊下劇烈閃爍,船體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護盾剩余百分之四十……三十……二十……”艾莉亞的聲音開始顫抖。
“繼續前進。”李維盯著越來越近的星環結構,那些精密的納米單元在近距離下清晰可見,像某種巨大生物的鱗片,“卡洛斯,帶你的分艦隊在我們左側制造干擾,吸引火力。”
“已經在做了,指揮官!”頻道里傳來爆炸聲和警報聲,“不過我得說,這活兒真他媽不是人干的——哦對了,收割者本來就不是人。”
李維沒時間回應調侃。星環的控制節點已經近在咫尺——那是一個直徑約五百米的球形結構,表面流淌著數據流的光芒。只要將“獵戶座號”的核心反應堆過載,就能引發鏈式反應摧毀整個星環,打開通往銀河核心區的道路。
但問題在于,這需要時間。反應堆過載到臨界點至少需要九十秒,而在這九十秒里,“獵戶座號”必須保持絕對靜止,成為戰場上最顯眼的靶子。
“艾莉亞,”李維轉向副官,“啟動最終協議‘回聲’。將我的神經接口直接連接到艦船控制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