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年歲漸長,尤其是進入學校,系統(tǒng)地接觸到了課本上那些所謂的“科學知識”和“唯物主義思想”之后,小孩子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心性搖擺不定的特點便漸漸顯露了出來。
那些曾經(jīng)讓他覺得無比神奇、威力無窮的“真本事”,似乎也在“科學”的光芒下,變得不那么“高大上”,甚至有些“上不了臺面”了。
這一天,秦玉被大爺爺風語布置的“靜心凝神,一炷香內畫成三張驅邪符”的任務搞得心煩意亂,連續(xù)畫廢了好幾張符紙,心中更是煩躁。
他索性丟下手里那支用狼毫特制的符筆,苦著一張俊俏的小臉,跑到正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下悠閑品茶的風語面前。
“大爺爺!”他撅著嘴,語氣里充滿了不情愿和一絲絲的抱怨,“我不想再學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了!”
“我們學校的老師都說了!像你們這樣畫符念咒、算命抓鬼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是騙人的把戲!是糟粕!要是被外面的警察叔叔知道了,會把你們抓走的!”
風語聞言,端著紫砂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頓,隨即緩緩放下茶杯,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我受到了科學的洗禮,爾等愚昧無知”表情的小家伙,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開口訓斥或者講道理,而是伸出手,將還在生悶氣的小秦玉一把拉過來,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膝頭。
然后,他抬起手指,指向了不遠處,隔著幾道翠綠田埂的一間亮著昏黃燈火的低矮民宅。
“玉兒,”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你還記得嗎?去年夏天,快要收麥子的時候,住在村子東頭,你那個楊伯伯家里,發(fā)生的那件事情?”
秦玉臉上的不情愿和抱怨表情微微一僵,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里,甚至還殘留著一絲回想起來依舊清晰的后怕。
他當然記得,怎么可能忘記。
那一晚,電閃雷鳴,狂風夾雜著暴雨,如同天要塌下來一般。
他因為害怕打雷,躲在窗戶后面偷偷往外看,結果親眼看見,一團模糊不清、散發(fā)著刺骨陰冷氣息的可怕黑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纏附在鄰居楊伯伯那個平日里壯實得能一拳打死一頭牛的高大兒子身上!
他清楚地記得,那個平日里性格憨厚老實、見了誰都笑呵呵的楊家哥哥,當時雙眼完全變成了駭人的血紅色,面目猙獰扭曲,口中發(fā)出不似人類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沉嘶吼,力氣更是大得驚人,幾個身強力壯的村民合力都按不住他,眼看著就要掙脫束縛,釀成無法挽回的慘劇!
若非當時聽到動靜的大爺爺和二爺爺及時趕到,各自拿出幾張他根本看不懂畫的是什么、卻能在瞬間燃燒起金色火焰的神秘符箓,配合著他聽不懂的咒語和玄奧的手訣,費了一番力氣,才最終將那團可怕無比的黑影從楊家哥哥身上硬生生逼了出來,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那團讓你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會害怕的黑影,你學校里教你‘科學’的老師,他能看見嗎?”
“村子里那些當時在場的叔叔伯伯們,他們能看見嗎?”風語看著秦玉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緩緩問道。
秦玉下意識地、用力地搖了搖頭。
“他們都看不見,對嗎?”風語繼續(xù)問道,“但是,玉兒你能看見,對不對?爺爺們也能看見,還能把它趕走,對不對?”
秦玉再次點了點頭。
“所以啊,”風語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頭頂,語氣變得語重心長,“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甚至無法理解的。別人看不見,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就像你老師說的,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打著‘玄學’、‘神通’的幌子,裝神弄鬼、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他們搞的那些裝模作樣的把戲,才是真正的迷信,是騙人的虛妄之術。”
“但是,孩子,”風語的目光變得深邃,“也確實存在著像我們這樣,傳承著古老而真實的智慧,掌握著超越凡俗力量的人。我們所行之道,并非虛妄,而是真實存在的‘真?zhèn)鳌俏覀冏嫦忍剿魈斓貖W秘、傳承下來的‘道’。”
“迷信的是那些虛假的、騙人的表象,而我們所堅守和信仰的,是這廣闊天地之間真實存在的、只是不為絕大多數(shù)常人所知的‘真’。”
小秦玉似懂非懂地聽著大爺爺?shù)脑挘拖骂^,看著自己畫了一半、墨跡未干的符紙,又抬起頭,看了看大爺爺那雙仿佛蘊含著星辰大海般深邃智慧、讓他感到無比信賴的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小小的腦袋里,似乎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思想斗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雖然還有那么一絲絲的猶豫和不確定,卻不再像剛才那般充滿了抗拒和抵觸。
“那……那我還是……再學一點點吧。”
時間的長河,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奔流向前,從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