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勸諫,言及朝局軍心、寬嚴相濟,是她的本分。
皇后又與華妃勢同水火,更樂得借此機會施恩于年輕寵妃,打壓華妃氣焰。
安陵容繼續道:“姐姐,我并非不憂心,也并非不承眉姐姐的情。只是,此刻若沈大人貿然上折,固然是條路,卻可能打草驚蛇,讓皇后覺得我們已有對策,她便不必費力下場。更可能讓華妃抓住把柄,甚至牽連眉姐姐腹中皇嗣。”
她語氣懇切,帶著對眉莊真切的擔憂:“眉姐姐待我赤誠,我豈能讓她母子涉險?我便是要將這‘求情’的機會,干干凈凈、名正言順地‘送’到皇后手中。”
甄嬛看著安陵容,心中的迷霧終于被撥開一角,她深吸一口氣,眼中再無疑惑,只問道:“那你我此刻,當如何?”
“等。”安陵容未松開手,只拍了拍姐姐的手,“等皇后娘娘‘體察下情’,等皇后娘娘‘為大局計’,主動向我們伸出‘援手’。姐姐只需陪著我,適時地表現出無助與感激即可。”
“至于華妃,且讓她蹦跶吧。”
甄嬛不再追問,只是緩緩點頭:“我信妹妹。”
夕陽徹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圓明園的夏夜,暗流洶涌。
。
曲院風荷的蟬鳴,在安陵容閉門不出的第三日,終于被王德祿帶著人粘了個干凈。
今日要去給皇后請安。
安陵容對著鏡中那張被鉛粉刻意撲得毫無血色的臉,最后審視了一遍。
半舊的月白素緞旗裝,顏色洗得有些發烏,更襯得她此刻的“落魄”。
她抬手,指尖在略顯干澀的唇瓣上又抹了一層薄薄的粉。
確認無誤后,才搭著寒玉的小臂往長春仙館去了。
殿內,熏香暖融,卻壓不住一股無形的暗流。
眾妃早已按位份坐定,珠環翠繞,衣香鬢影。
只是目光或明或暗地瞟向角落那個幾乎將自己縮成一團的素白身影。
華妃一身織金縷彩的絳紅宮裝,云鬢高聳,珠翠耀目,如同怒放的牡丹,將安陵容襯得愈發灰敗可憐。
她慢條斯理地撥弄著腕上水頭極足的翡翠鐲子,鳳眸斜睨,紅唇輕啟,扎向那個角落:
“喲,柔貴人今日這氣色,倒比前幾日本宮在御花園瞧見的開敗的花兒還蔫上幾分。怎么,是夜里憂心你那押糧不力、動搖國本的父親,哭斷了腸子不成?”
安陵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死死低著頭,幾乎要將臉埋進胸口,緊攥著帕子的手用力到指節青白。
“華妃!”皇后適時開口,聲音帶著中宮應有的威嚴和一絲恰到好處的“不悅”,“柔貴人遭此變故,心緒難平,情有可原。你身為妃位,當有容人之量,言語上寬和些才是。”
她轉向安陵容,語氣瞬間轉為溫和:“柔貴人,本宮知你純孝,然事已至此,悲痛傷身無益。皇上乃圣明天子,定會明察秋毫,秉公而斷。你要顧惜自己。”
“謝…謝皇后娘娘垂憐……”安陵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濃重的、令人心酸的鼻音,她掙扎著想站起來行禮,身體卻虛軟得晃了晃,一旁的甄嬛連忙伸手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