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干的夜空像是被潑上了一層濃墨,星辰稀疏,卻格外冷冽。
篝火在沙地上跳躍著,發(fā)出噼啪的輕響,試圖驅(qū)散一些沙漠夜晚的寒意,卻驅(qū)不散彌漫在團隊里的緊張和……一絲好奇。
我坐在火堆旁,一個面相憨厚的隊員正笨手笨腳地幫我肩膀和小腿上的傷口消毒、包扎。
疼得我齜牙咧嘴,但心里明白,這待遇,是用剛才在塔下的玩命表演換來的。
宋先生走了過來,在我對面坐下,火光在他的金絲眼鏡片上跳躍,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他沒提剛才的槍擊,也沒說道歉,仿佛那只是清除路障的必要程序。
“徐先生,”他開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帶上了幾分江湖氣。“剛才情況緊急,多有得罪。正式介紹一下,我們這支隊伍,規(guī)矩還是講的。”
他指了指自己:“我,宋河,承蒙兄弟們看得起,是這支鍋的‘支鍋’。”(注:支鍋,盜墓行話,指項目的組織者和負(fù)責(zé)人)
然后,他指向火堆另一邊一個一直沉默寡言、穿著老舊中山裝、一直在擦拭著一個羅盤的老頭:“這位,喬老爺子,是我們的‘掌眼’。”(注:掌眼,指負(fù)責(zé)鑒定文物、辨別真?zhèn)魏蛢r值的核心技術(shù)人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也帶著一絲剛剛確認(rèn)的“價值”。
“而你,徐先生,”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隨即肯定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這次鍋里的‘元良’。”(注:元良,盜墓行話中對有真本事、有經(jīng)驗者的尊稱,類似“老師”、“先生”)
我聽得云里霧里。
支鍋?掌眼?元良?這都什么跟什么?聽起來像某種黑社會分工或者火鍋店職位。
但我敏銳地捕捉到,宋河在說“元良”這兩個字時,旁邊那個擦羅盤的喬老爺子也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衡量。
“宋先生,你這黑話……我有點聽不懂。”
我老實承認(rèn),沒打算充大頭蒜。
宋河笑了笑,擺擺手:“不懂沒關(guān)系,你只需要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是我們團隊里,和喬老爺子平起平坐的技術(shù)核心。”
他身體微微前傾,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徐先生,不,徐元良。我綁你來,手段是糙了點。但實話跟你說,我是真找不到人了。道上混的,懂點風(fēng)水皮毛的多,但像你這樣……”
他指了指那個幽深的洞口:“……能一眼看出‘妙音鳥’底細(xì),能臨場說出‘鑰匙’和‘封印’的,鳳毛麟角。我是真心請你來幫忙做事。”
他這話半真半假,我一個字都不信。但姿態(tài)放低了,就是好事。
我苦笑著,決定再“真誠”一點,給自己留足后路:“宋先生,您可能真的高看我了。我……我真不是什么大師。我就是個學(xué)考古沒混上工作,只好去賣罐頭的前售貨員。剛才下面那些話,一半是蒙的,一半是急瘋了胡扯的。”
“哦?”宋河眉毛一挑,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像是更感興趣了。
他慢悠悠地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東西。
那油布泛著舊色,邊角磨損得厲害。
我的心跳,毫無征兆地漏了一拍。
那油布的包法……我太熟悉了!
當(dāng)看到油布包裹時,我的指尖先于意識開始發(fā)麻,那種熟悉的觸感讓我仿佛瞬間回到祖父的老宅,連鼻腔都似乎聞到了梁木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