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緩步走入殿內時,正對上孟氏的視線——
那張曾經明艷動人的臉上此刻血色盡失,雙目空洞無神,仿佛一具被抽去靈魂的華麗木偶。
趴伏在地的太子強撐著支起身子,叩首時背上傷口崩裂,在錦袍上洇開更深色的血痕:“父皇息怒,此事……確有內情,容兒臣細稟。”
皇帝面色陰沉,顯然不愿多聽。
“陛下,快消消氣,仔細龍體。”柔妃適時遞上一盞溫茶,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皇帝竟真的接過茶盞啜飲一口。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云昭身上,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語氣不容置疑,“替她診脈。”
云昭依言上前,宮人早已在孟氏腕上墊好一方素白絲帕。
指尖輕觸的剎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渾身戰栗,齒關不受控制地輕叩,發出細小的聲響。
即便不抬眼,那道淬毒般的怨恨目光也如有實質地刺在她身上。
云昭暗忖:難道裙子是我讓你脫的?床是別人逼你爬的?
鬧到這步田地,不去怪那引你入歧途的男人,反倒恨起我這個醫者來了?難道會醫術也是原罪不成?
“如何?”皇帝沉聲發問。
云昭收回手,垂眸回話:“貴妃……孟嬪娘娘心跳稍快,但脈象強健有力,龍胎應當無礙。”
她略作停頓,又道,“為穩妥起見,還是請太醫院根據娘娘平日的脈案,開具適合她體質的安胎方子更為妥當。”
皇帝的目光在云昭臉上細細打量:“你方才不是才給柔妃開了幾道藥膳?怎么到了她這兒,反倒推給太醫院了?”
云昭神色未變,語氣平靜:“陛下可曾聽聞前幾日,柔妃娘娘因誤食燕窩而見紅的事?民女當時……”
“什么?!”皇帝臉色驟變,眼底閃過一絲驚慌。
他先看向柔妃,繼而掃視殿內眾人:“此事為何無人稟報朕?”
柔妃連忙柔聲解釋:“陛下莫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見了些許紅。當時姜小姐就為臣妾診過了,龍胎安好無恙。”
皇帝眉頭緊皺:“誤食燕窩?朕記得你從前最不喜燕窩,總說有一股子口水味。”說到此處,他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眼神柔和了幾分。
云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下微詫:都說柔妃是皇帝新寵,可瞧這眼神,倒像是動了真情?
柔妃羞澀垂眸,輕撫小腹:“臣妾也不知怎么了,那日瞧見孟嬪姐姐食用金絲黃燕,忽然就饞得很。”她語帶嬌憨,“許是龍胎想吃呢。說不定是位小公主,從小就知道愛美。”
皇帝神色愈發柔和:“是公主也好,像你。”
他沉吟片刻,目光漸冷,“金絲黃燕窩……”視線轉向階下傷痕累累的太子,“朕記得,孟嬪宮里的金絲黃燕,是你進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