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散著微弱的光,映著坐在浴桶里的人朦朦朧朧。
顧清歡背對著門,從浴桶邊緣露出小半肩膀,隱約能看到不少陳年的傷疤。
“過來。”
雖然多年沒上戰場,但武將的警覺還是有的,沈輕眉一進門他就察覺,聲音隔著氤氳水汽傳來,有種低沉的縹緲。
做都做了,沈輕眉也沒什么好怕的,走了過去。
“你來晚了。”他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
那晚事辦得匆忙,沈輕眉沒注意,現在離得近了,才覺得他身上這些傷疤觸目驚心。
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撫上他的后背,那里有條凸起的傷疤,從后背爬上肩膀,又蜿蜒到胸口。
“這道傷,是赤陸那一戰留下的么?”
那一戰她記得,是顧清歡的成名之戰,那年他才十三歲,率領五萬大軍以少勝多打敗了敵國八萬大軍,
一刀斬下了對方號稱不敗戰神的將領頭顱,從此打響了少年將軍的名號。
大慶人人都夸他英勇年少有為,將他捧上神壇,卻沒人在乎他回京后在床上足足養了一年的傷。
兄長去探望回來說過,他被敵人的斬馬刀砍了肩膀,差點失去左臂。
武將的風光,從來都是靠流血搏來的。
那時沈輕眉只是羨慕他的榮光,也想有朝一日像他一樣風光,如今在失去至親之后,才學會了心疼。
指尖下的人在她的觸碰下身體緊繃,后背肌肉微微隆起呈現漂亮的倒三角,緊實卻不夸張,冷白的皮上縱橫著粉色的疤痕,竟有異樣的妖冶。
沈輕眉的手順著疤痕,從后背撫上肩膀,又慢慢跟著下移往胸前,清晰感覺到男人胸膛的起伏。
忽然手腕被鉗住,她完全沒有防備,直接被拽進浴桶里,只來得及發出小小的驚呼,就已經被水淹沒。
掙扎著從水里冒頭時,就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顧清歡面無表情,甚至是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她,冷得宛若一塊寒冰。
沈輕眉才深刻察覺到他變了,她對他的印象其實還停留在年少針鋒相對時。
那時候雖然他們關系沒有多好,但她不怕他,還敢挑釁和他頂嘴。
如今在他身上只感受到陰鷙冰冷,壓得人喘不過氣。
說來也是,他在人生最得意之時斷了腿,從前上趕著攀附的人如潮水般褪去,嘗盡了人情冷暖。
再樂觀開朗的人,面對這么大的變故,也不會變得比他還好了。
想到要利用這樣的人,沈輕眉心里忽然過意不去,轉念卻又在心里笑了起來。
為什么要過意不去,這個時代男人攀附權貴被夸上進;手段齷齪卻能成就一番事業的男人,被稱為梟雄;天子殘害手足坐上皇位之后,百姓還要祝他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