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澤關(guān)一切慢慢走上正軌,此時的長安城內(nèi),紫宸殿的鎏金銅爐里,龍涎香正裊裊娜娜地繞著梁上懸著的藻井,將午后的暖陽熏得暖融融的。
李淵斜倚在鋪著蜀錦軟墊的御座上,對面的裴寂捧著一只纏枝蓮紋銀酒杯,正笑著說些洛陽前線的趣聞。
自打王世充困守孤城,這殿內(nèi)的氣氛總算松快了些,不再是連日來軍報催逼的緊繃。
“陛下,這汾酒還是去年臘月窖藏的,您嘗嘗這醇厚勁兒。”裴寂將酒壺傾了傾,琥珀色的酒液順著銀壺嘴滑入杯中,濺起細(xì)碎的酒花。
李淵剛端起酒杯,殿外傳來內(nèi)侍急促的腳步聲,帶著幾分慌張:“陛下!平陽公主急遞奏折!”
“秀寧?”李淵手一頓,酒液晃了晃,竟灑了些許在御案的明黃錦緞上。
他擱下酒杯,聲音都提了幾分,“快呈上來!”
內(nèi)侍躬身將一卷素色奏折奉上,奏折的封皮上還沾著些微塵,顯是快馬加鞭送來的。
李淵一把抓過,指尖觸到奏折時,卻覺那素綾封皮上似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他心頭微微一沉,急忙拆開火漆印,展開奏折細(xì)看。
起初,他的眉頭還只是微蹙,可越往下看,臉色便越發(fā)沉凝,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將奏折的紙邊捏得發(fā)皺。
待看到“突厥鐵騎突襲,臣女左肩中箭,幸得秦懷谷舍身相護(hù)”那一行時,李淵猛地將奏折往御案上一拍,“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案上的玉鎮(zhèn)紙都跳了跳。
“突厥小兒!竟敢傷我家秀寧!”他猛地站起身,龍袍下擺掃過案角,將那杯剛斟滿的汾酒都帶翻了,酒液順著御案邊緣淌下,在明黃錦緞上暈開一片深色的印記。
“若不是世民正圍洛陽,柴邵、道宗又在并州防著劉黑闥,朕今日便要點(diǎn)十萬鐵騎,踏平突厥王庭!”
裴寂也收了笑容,連忙起身上前,撿起那卷落在案邊的奏折,細(xì)細(xì)讀了起來。
他越讀越沉心,待看到“箭傷已敷金瘡藥,暫無性命之憂”時,才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仍在氣頭上的李淵。
溫聲寬慰:“陛下息怒,平陽公主吉人天相,奏折里說箭傷不重,只是皮肉之傷,如今已能理事了。
您先消消氣,再往下看看,公主還有要事奏請呢。”
李淵胸口仍在起伏,卻也聽進(jìn)了裴寂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接過裴寂遞回的奏折,指尖輕輕摩挲著那行寫著“秦懷谷舍身護(hù)駕”的字句,臉色漸漸平復(fù)了些。
待看到“秦懷谷乃秦瓊之侄”時,李淵眼中的怒色漸漸褪去,轉(zhuǎn)而多了幾分感慨。
“秦叔寶啊……”他低聲念了句,指尖在奏折上點(diǎn)了點(diǎn)。
“當(dāng)年在河?xùn)|,若不是他雙锏開道,朕與建成、世民怕是早已成了隋帝的刀下亡魂了。
如今他侄兒又救了秀寧,這秦家,當(dāng)真是我李家的恩人、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