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星子寥落,五月的夜風裹挾著河北平原的塵土與尚未散盡的硝煙氣息,拂過一支沉默疾行的精銳馬隊。
秦懷谷一馬當先,青色道袍在夜色中獵獵作響,身后是肅殺如鐵的秦家十六騎,以及面色凝重的凌敬與高雅賢。
與單雄信夫婦分別后,一行人未作停歇,星夜兼程,直撲此行的第一個目標貝州漳南縣。
漳南,雖非通都大邑,卻是楔入河北腹地的一個關鍵節點。
拿下此地,便可北控貝州,南懾清河,東聯山東,為迅速平定河北、構筑未來對抗突厥的東部防線打下第一塊基石。
根據情報,此刻據城而守的,乃是竇建德麾下以勇猛剛烈著稱的舊將曹湛。
此人性情如火,對竇建德忠心耿耿,在夏王兵敗的消息傳來后,非但沒有望風歸降,反而收攏部分潰兵,加固城防,擺出了一副死戰到底的架勢。
黎明前夕,當秦懷谷一行抵達漳南城外預定地點時,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但見原野之上,營寨連綿,旌旗招展,赫然正是李仲文所率領的六萬大軍!
兩萬輕騎、三萬步兵、一萬弩兵,早已按照秦懷谷事先的密令,悄然運動至此,并完成了對漳南城的初步包圍。
軍容嚴整,殺氣森然,與城頭孤零零的燈火形成了鮮明對比。
“末將李仲文,參見長史!”一身戎裝的李仲文早已在營門處等候,見到秦懷谷,立刻上前躬身行禮,態度恭謹。
秦懷谷翻身下馬,虛扶一下:“李將軍辛苦了,大軍調度有序,圍而不攻,甚合我意。”
他目光掃過連綿的營寨和遠處模糊的城墻輪廓,微微頷首。
晨曦微露,將漳南縣城墻的輪廓清晰地勾勒出來,那上面影影綽綽,守軍顯然已經發現了城外驟然增多的大軍,一時間城頭人影慌亂奔走,弓弩手紛紛就位,緊張的氣氛幾乎凝成了實質。
秦懷谷策馬來到陣前,與李仲文、凌敬、高雅賢等人并轡而立。
他望著城頭,目光沉靜,仿佛在欣賞一幅尋常的畫卷,而非一座即將面臨血戰的城池。
“高將軍。”秦懷谷開口,聲音平穩無波。
“末將在!”高雅賢催馬向前半步。
“你去陣前喊話,告訴曹湛,竇夏王已歸順大唐,河北大勢已定,負隅頑抗只會徒增傷亡
。讓他開城納降,可保全身家性命,麾下士卒亦可免遭刀兵之禍。”秦懷谷吩咐道,語氣平淡。
“是!”高雅賢領命,深吸一口氣,催馬直至一箭之地邊緣,運足中氣,朝著城頭高聲呼喊,將秦懷谷的話清晰有力地復述了一遍。
城頭之上,一員身材異常魁梧、面色黝黑如鐵、虬髯戟張的將領猛地探出身來,正是曹湛。
他身披重甲,手持一桿開山鉞,聽著高雅賢的喊話,臉上橫肉劇烈抖動,怒極反笑,聲若雷霆:
“呸!高雅賢!你這背主求榮的無恥之徒!
大王待我等恩重如山,某曹湛頂天立地,豈是你這等搖尾乞憐之輩!
要戰便戰,休要在此狂吠!想讓某家獻城?除非爾等有本事踏著某的尸體進去!”
曹湛聲震四野,充滿了桀驁不馴與決絕的死戰之意,城頭守軍受其感染,也紛紛鼓噪起來,箭簇的寒光在晨曦中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