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下,蘇定方歸降,標志著劉黑闥在野戰中的最后一點本錢也已輸光。
秦懷谷麾下,不僅擁有了李仲文帶來的唐軍主力,更陸續整合了曹湛、王小胡(雖被俘,其部分降卒被整編)、張君立(部分降卒)、崔元遜的定州守軍,以及新降的蘇定方五千精騎,軍容之盛,士氣之旺,已然形成了席卷河北、無可阻擋之勢。
兵鋒所向,直指劉黑闥最后的巢穴——洺州。
在通往洺州的戰略版圖上,還有一座城池不容忽視——深州。
此地雖非像定州那般城防極端堅固,也非如洛水那般是天然屏障,但其地理位置重要,且城中守軍多為竇建德舊部,與劉黑闥的嫡系并非鐵板一塊。
更重要的是,據凌敬所言,此刻鎮守深州的將領諸葛德威,乃是他在竇建德麾下時的舊識,此人能力中上,并非冥頑不靈之輩,且頗重情義,對竇建德也懷有幾分香火之情。
中軍大帳內,炭火驅散著北地早秋的寒意。秦懷谷與凌敬對坐,面前攤開著河北地圖。
“長史,深州守將諸葛德威,與敬有舊。其人性情不算剛烈,頗識時務。
如今竇公已降,劉黑闥窮途末路,深州守軍多為竇公舊部,人心思定,未必愿為劉黑闥殉葬。”
凌敬分析道,“強攻雖亦可下,然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既可保全城中生靈,亦可節省我軍兵力與時間,以應對洺州最后一戰,乃至即將南下的突厥。”
秦懷谷手指輕點深州的位置,目光深邃:“先生之意,是行‘笑里藏刀’之策?”
“正是!”凌敬頷首,“對諸葛德威,當‘笑里’先行。
敬可親筆修書一封,以故友身份,陳說利害,敘說舊情,言明竇公已得唐廷寬宥。
我等舊部亦得秦長史善待,并承諾若其歸順,必保其官職富貴,深州軍民亦可免遭兵燹之禍。
此乃懷柔,示之以‘笑’,消解其敵意與顧慮?!?/p>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然,僅有‘笑’不足以成事。
必須讓其清醒地認識到抵抗的徒勞與后果之嚴重。故,‘藏刀’亦不可少!
我軍當陳兵于深州城外,軍容務必鼎盛!
尤其要將新近歸降、勇名素著的蘇定方及其麾下騎兵,以及整編后的冀州、定州降軍,置于陣前顯眼位置!
讓諸葛德威和深州守軍親眼看到,連蘇定方這等悍將都已歸順,劉黑闥大勢已去!
讓他明白,我唐軍兵鋒之利,絕非他一座孤城所能抵擋!這便是隱藏在‘笑’之后的‘刀’!柔言撫慰是‘笑’,兵威震懾是‘刀’!
恩威并施,方能使之心服口服,開城來降。”
秦懷谷聽完,臉上露出贊許的笑容:“先生此策,深得‘笑里藏刀’之三昧。剛柔并濟,攻心為上。便依先生之計行事!”
翌日,一名唐軍信使,手持凌敬的親筆書信,來到了深州城下。
信被用箭射上城頭,很快便送到了諸葛德威的手中。
諸葛德威年紀約四旬,面容儒雅中帶著幾分武人的精干。
他展開信件,凌敬那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信中,凌敬并未以勝利者自居,而是以飽含感慨的語氣,追憶了昔日同在竇建德麾下共事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