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朝會結束,當夜的麟德殿更是燈火通明,盛大的慶功宴在此舉行。
絲竹管弦之聲悠揚,觥籌交錯之間,君臣盡歡,一派盛世氣象。然而,在這繁華喧囂之下,敏銳者卻能察覺到幾股暗流在悄然涌動。
御階之下,文武百官依序而坐,觥籌交錯間,人人臉上都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只是笑意底下,藏著多少思量與審度,便不得而知了。
李世民與李建成各自居于前列,與身旁心腹低聲交談,偶爾舉杯,目光卻似不經意地掃過對面女席上那位新晉的“平陽郡王”。
李秀寧已然換下朝會時的銀甲,著一身符合郡王品級的禮服,神色平靜地接受著各方或真或假的祝賀,唯有在目光與御座上的李淵偶爾交匯時,才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皇帝李淵高踞主位,目光掃過滿堂英才,最終落在了隨平陽公主一同出席的秦懷谷身上。
見秦懷谷依舊身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青灰道袍,在一眾錦衣華服的朝臣中顯得格格不入,李淵不由生出幾分好奇,舉杯笑問道:
“秦愛卿,今日盛宴,百官皆著禮服,愛卿為何仍是一身道袍?莫非我大唐的織造,還入不得愛卿之眼?”
剎那間,附近幾桌的交談聲低了下去,許多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秦懷谷。
他今日受封冠軍侯、紫宸、瀚海兩府長史,可謂恩寵備至,卻依舊穿著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青布道袍,在這富貴堂皇的宮殿里,確實顯得格格不入。
秦懷谷從容離席,行了一個道家稽首禮,聲音清越平和:
“陛下容稟,非是官袍不美,實乃微臣夙緣在此。
臣自幼體弱,命若懸絲,正值前隋末世,天下離亂,病困將斃之際,幸得恩師清虛子道長云游救治,收為弟子,引入道門。
恩師不僅救臣性命,更授臣文武之道、經世之學。
臣常思,道祖乃陛下先祖,其所倡‘無為而治’,實乃‘因其自然,順勢而為’的治國至理。
今大唐應運而生,陛下承道祖遺澤,于亂世中拔劍而起,救民于水火,實乃承繼道祖‘治大國若烹小鮮’之志,行太上‘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之實。
臣既為道祖門下,感念師恩與陛下再造乾坤之德,故愿以此身,披此道袍,為陛下效力,為大唐守疆,亦算是道門子弟為道祖宏愿盡一份心力。”
這一番話,說得不急不緩,情真意切,更是將李唐皇室尊崇的祖先老子直接捧了出來,將秦懷谷個人的選擇與大唐的立國根基巧妙地聯系在了一起。
“噗——”坐在李淵下首不遠處的裴寂,剛抿了一口酒,差點失態。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殿中那身姿挺拔、言語懇切的青年,心里直呼好家伙!
這秦懷谷,天下公認的武道宗師、學貫古今的大儒(三字經、千字文、拼音流傳甚廣),這拍起馬屁來……竟是如此不著痕跡,如此清新脫俗!簡直撓到了陛下最癢處!
果然,李淵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綻開了極為舒暢的笑容,朗聲大笑:“好!好一個‘承道祖之志’!好一個‘明心志,感師恩’!
秦愛卿不忘本,知恩義,更心懷天下,實乃真性情!朕心甚慰!”
他越看秦懷谷越覺得順眼,當即對內侍吩咐道:“去,將宮內尚衣局珍藏的那件‘紫綬青云道袍’取來,賜予秦愛卿!
此袍乃用天山冰蠶絲混合金線織就,清心寧神,正合愛卿身份!允愛卿日后朝會、軍府,皆可身著此袍!”
“微臣,謝陛下厚賜!”秦懷谷再次稽首,平靜接受。
這番對答,可謂君臣相得,羨煞旁人。
宴會的平靜很快被打破,酒過三巡,東宮與秦王府的屬官們,眼見陛下對秦懷谷恩寵有加,而秦懷谷作為平陽公主麾下第一人,其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紫宸府乃至北疆的立場,拉攏之心更熾。
宴至中巡,氣氛愈發微妙,東宮屬官王珪與太子低語幾句后,太子李建成率先舉杯,向李淵奏道:
“父皇,秦長史學貫古今,文武兼資,更是道德高士。兒臣懇請,允準長子承道拜入秦長史門下,研習經典,修養德性,將來也好為大唐效力。”
幾乎是同時,秦王李世民也起身,聲音沉穩:“父皇,兒臣亦覺秦長史乃不世出的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