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輪廓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與長安的恢弘精致截然不同。
這座邊塞雄城仿佛是從黃沙與礫石中生長出來的,墻體帶著風沙侵蝕的粗糲痕跡,垛口如巨獸的牙齒,沉默地啃噬著塞外蒼茫的天穹。
城頭獵獵作響的“唐”字旗和新添的“紫宸”帥旗,是這片土黃色天地間最醒目的印記。
車隊轔轔駛入城門,一股混雜著牲口氣息、塵土和干草味道的風撲面而來,帶著北地特有的凜冽。
李承道和李承乾好奇地透過馬車車窗向外張望,街道不算寬闊,兩旁多是低矮的土坯房。
行人大多面色黝黑,衣著樸素,偶爾能看到穿著皮袍、梳著發辮的突厥人牽著馬走過,與長安的繁華旖旎恍如兩個世界。
平陽公主府暨紫宸上將行轅,就設在原朔方郡守府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建。
沒有長安府邸的亭臺樓閣、曲徑通幽,這里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樸實、硬朗。
巨大的青石壘砌的墻壁,開闊的校場,以及那進進出出、甲胄在身的軍士和步履匆匆的文吏,無不彰顯著此地作為軍事指揮中樞的職能。
抵達的次日,簡單的休整之后,平陽公主便下令,召開紫宸府第一次正式的軍政會議。
議事大堂內,氣氛莊重。
平陽公主李秀寧端坐主位,一身銀甲未卸,英氣逼人。
秦懷谷作為長史,坐在她左下首,依舊是一身顯眼的青色道袍,在這滿堂戎裝與官服中,顯得卓爾不群。
下方,魏征、薛元敬、蘇定方、馮立、李道玄等文武分列左右,人人面色肅然。
在秦懷谷的示意下,李承道和李承乾被安排在靠近門邊的位置,加了兩個小馬扎,允許他們旁聽。
兩個少年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既緊張又興奮,這是他們第一次參與如此高級別的軍政協商。
會議內容龐雜而具體。
魏征率先匯報了新附突厥各部的安置情況,以及春耕、屯田面臨的困難,言辭懇切,數據詳實;
薛元敬則皺著眉頭說起府庫錢糧的調度,如何平衡軍需與民生的艱難;
蘇定方和馮立關注的則是防務,薛延陀部落近期的異動,以及分散安置的突厥降兵中可能存在的隱患,都被一一擺在臺面上。
平陽公主聽得極其專注,不時發問,關鍵處便與秦懷谷低聲交換意見。
秦懷谷話不多,但每次開口,都能直指問題核心。
“屯田缺水,可仿漢代龍首渠舊法,于黃河沿岸擇地開鑿坎兒井,引水灌溉。此事,魏司馬可先行勘察。”
“府庫空虛,短期可加大與草原部落的鹽鐵茶馬貿易,以物易物,換取牛羊皮毛。
長期之策,在于鼓勵工商,吸引內地商賈前來。薛錄事,此事你牽頭擬定個條陳。”
“薛延陀……跳梁小丑,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