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秋風一日緊過一日,卷著砂礫敲打在朔方城的城墻上,發出細密而急促的聲響,仿佛戰鼓的前奏。
紫宸府內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接連三日,軍報如雪片般飛來,薛延陀騎兵的游騎已經出現在百里外的草場,燒殺搶掠的消息不斷傳來。
議事堂的燈火徹夜未熄,將領們進進出出,甲胄碰撞聲、急促的腳步聲與壓抑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
李承道三人被嚴令禁止靠近議事堂,只能遠遠看著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將領們,此刻個個面色凝重,眉宇間帶著殺氣。
連最愛鬧騰的秦懷翊都安靜了許多,時常扒在院門邊,眼巴巴地望著那邊。
這日清晨,天色未明,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驚醒了整個朔方城。
“要出征了!”秦懷翊第一個從床上跳起來,胡亂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李承道和李承乾也迅速起身,三人趕到前院時,秦懷谷已經站在那里。
他依舊是一身青袍,但外面罩了件玄色大氅,神色肅穆。
“隨我去送送蘇將軍。”秦懷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朔方城東門外,黑壓壓的軍隊已經列陣完畢。
初升的朝陽將金光灑在將士們的鐵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長槍如林,旌旗蔽空,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團團白氣。
整整八千精銳,鴉雀無聲地立在晨風中,只有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響。
蘇定方一身明光鎧,猩紅披風在身后翻卷。
他正與幾位副將最后確認行軍路線,見秦懷谷帶著三個孩子過來,大步迎上。
“長史。”蘇定方抱拳,聲音沙啞卻堅定,“末將即刻出發。”
秦懷谷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密封的竹筒:“這是最新的斥候回報,夷男主力應在狼山一帶活動。
切記,以游騎騷擾為主,不可戀戰。”
“末將明白。”蘇定方鄭重接過,目光掃過三個孩子,硬朗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幾位小郎君,末將去了。”
李承道直直地望著眼前這支肅殺的軍隊。
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士兵集結在一起,那沖天的殺氣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一個年輕的士兵就在他不遠處,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嘴唇緊抿,握著長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更遠處,一個老兵正默默擦拭著馬刀,眼神平靜得可怕。
這就是真正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