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立于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內,帳中央擺放著一個由泥沙、石塊和枯草粗略堆砌而成的狼山地形沙盤。
親兵護衛在帳外,只有幾位核心校尉圍在四周,帳內燈火搖曳,映照著眾人凝重而堅定的面龐。
“大將軍,薛延陀主力約四萬余人,目前正聚集在狼山以東的野馬川一帶。
其前鋒約五千騎,昨日已與我軍前哨有過接觸,小挫后退,氣焰頗為囂張?!背夂蛐N局钢潮P上一處谷地稟報道。
蘇定方沉默不語,粗糲的手指在沙盤上緩緩移動,劃過野馬川,掠過幾處標注的溝壑,最終停留在狼山南麓一片廣闊而枯黃的草場上。
那里地勢相對平坦,但四周有低矮的丘陵環抱,且生長著大片過膝的枯草。
“連日秋風,天干物燥……”蘇定方喃喃自語,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沙盤上的每一處細節。
“諸位請看,”他手指點在那片枯草區域,“此地,名為‘枯草蕩’,看似利于騎兵馳騁,實則……乃絕地也?!?/p>
一位姓王的校尉疑惑道:“大將軍,此地開闊,我軍若在此與敵騎決戰,恐難抵擋其沖鋒之勢?!?/p>
蘇定方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誰說要在此地與他們對沖?”
他拿起幾面代表敵軍的小旗,插在枯草蕩邊緣,又拿起一面代表己方誘餌部隊的小旗,置于敵軍前方。
“我軍需敗,且要敗得真實,敗得狼狽,一路丟棄旌旗、輜重,將薛延陀這頭貪婪的惡狼,引入這枯草蕩深處。”
他隨即拿起代表主力騎兵和步兵的小旗,分別部署在枯草蕩東西兩側的丘陵之后,隱藏起來。
“劉校尉,你率兩千輕騎,多為新卒,任務只有一個:接敵即潰,沿途丟棄物品,務必將敵軍主力引入枯草蕩中心區域。
記住,潰敗要像,但不可真亂,退至西側丘陵后即刻重整,聽號令截殺潰敵!”
“末將得令!”劉校尉抱拳,神色肅然。
“王校尉,”蘇定方看向另一位,“你率一千弓弩手,多備火箭,潛伏于枯草蕩北側高坡的密林之中。
沒有我的命令,絕不可暴露!”
“趙校尉,你率三千步卒,攜帶大量拒馬、鐵蒺藜,秘密運動至枯草蕩東側出口,待火起后,迅速設置障礙,封堵敵軍東逃之路。”
“其余主力騎兵,隨我隱于西側丘陵之后,待火勢稍弱,敵軍陣腳大亂之時,聽鼓聲全力出擊,絞殺突圍之敵!”
蘇定方的指令清晰果斷,一條利用地利、天時,以火攻為核心的殲敵之計躍然沙盤之上。
他最后沉聲道:“此戰關鍵,在于誘敵深入,亦在于火攻時機。
風向,北風,正合我意!王校尉,你的火箭,必須在我主力將敵軍大部引入預定區域后,方能齊射!
要快,要猛,要瞬間成燎原之勢!”
“末將明白!”王校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與決然。
“諸位,”蘇定方目光掃過所有將領,“薛延陀倚仗騎射,屢犯我邊,屠戮我百姓。
此戰,務求全殲其主力,打出我朔方軍的威風,讓北疆胡虜十年不敢南顧!”
“諾!”眾校尉齊聲應喝,聲震帳篷,隨即迅速散去,各自準備。
翌日清晨,薄霧彌漫在狼山丘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