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暫時退去了。
留下的,是斷壁殘垣,是燒焦的土地,是堆積如山的異獸尸體,以及浸透了每一寸土壤的、暗紅粘稠的人類鮮血。
空氣中混雜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內臟破裂后的惡臭,連晨風都無法吹散。
疲憊不堪的幸存者們或坐或躺在污穢之中,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隨著昨夜的戰斗被抽離了身體。
壓抑的哭泣聲和受傷者痛苦的呻吟,取代了震天的喊殺,更添幾分絕望。
林越是被孫泉半攙半拖著,走下那已經變成修羅場的血肉磨盤的。
他因為阻擋巨獸而遭受重擊的身體劇痛無比,鮮血幾乎浸透了他半邊身子的防護服和內襯。
每走一步,都牽扯著劇烈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涔涔。
若非【微弱自愈】的效果在持續發揮著作用,勉強止住了大出血,他恐怕根本撐不到現在。
醫療點早已人滿為患,連門口的空地都躺滿了傷員,哀鴻遍野。
陳姐和幾個略懂包扎的人忙得腳不沾地,臉上混雜著疲憊、悲痛與麻木。
看到林越被扶進來,陳姐只是快速掃了一眼他的傷勢,便指了指角落里一個剛清出來的、鋪著臟污床單的位置。
“把他放那里,按住他,會很疼。”
陳姐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拿起一把在火上烤過的、形狀有些扭曲的鉗子和針線,沒有任何麻醉,直接開始清理林越傷口里嵌入的碎石和異獸碎甲,然后進行縫合。
劇烈的疼痛讓林越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他硬是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只有粗重壓抑的喘息從喉嚨深處溢出。
孫泉在一旁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不忍地別過頭去。
“你小子……真是條硬漢……”孫泉看著林越說道,語氣里帶著敬佩,“要不是你幾次頂在前面,我們那段墻早就破了……”
林越沒有力氣回應,他閉上眼睛,任由疼痛沖刷著身體,意識卻異常清醒地回顧著昨夜慘烈的戰斗。
不僅僅是身體的創傷需要處理,暴漲的戰斗經驗和那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中的廝殺場景,更需要時間消化。
他尤其反復回想著幾個不尋常的細節:
那些異獸的狂暴程度遠超以往,甚至有些在受到足以致殘的攻擊后,依然不管不顧地沖鋒,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更奇怪的是,當那頭巨獸撤退之后,原本攻勢兇猛的獸潮,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出現了明顯的遲滯和混亂,然后如同收到統一指令般,迅速撤退……
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異獸雖然兇殘,但并非完全沒有恐懼和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