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長老們臉色鐵青,迅速指揮著門下弟子收斂殘局,救治傷員,清點人數。低低的啜泣聲、痛苦的呻吟聲、以及執法弟子急促的呼喝聲混雜在一起,織成一張沉重壓抑的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青云宗駐地,氣氛更是凝滯得如同結冰。
劉長風長老負手而立,面沉如水,目光緩緩掃過眼前這群劫后余生的弟子。進去時二十名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如今只剩下九人顫巍巍地站在這里,個個帶傷,衣衫襤褸,臉上混雜著疲憊、后怕、悲傷,還有一絲僥幸活下來的茫然。
趙南站在前列,胸口氣血仍有些翻涌,神識的刺痛余波未消,緊握的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身邊,蘇婉兒呼吸微促,努力維持著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林風羽默然肅立,白衣上的點點血漬如同雪地紅梅,刺目而冷冽,他的劍已歸鞘,但周身那股未能盡數收斂的鋒銳劍氣,卻比以往更加迫人。
更遠處,張猛罵罵咧咧地讓同門幫他用烈酒沖洗胸前那猙獰的爪痕,痛得齜牙咧嘴,額上青筋暴起,卻硬是咬著牙沒哼出聲。李蕓被安置在臨時鋪開的軟墊上,面色依舊慘白如紙,但呼吸稍稍平穩了些,一位藥王谷的女修正小心地往她胸口焦黑的傷口上涂抹碧綠色的膏藥,藥力與那陰毒黑氣對抗,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讓她無意識地蹙緊眉頭。陳松的右臂已被木板固定好,服下了止痛丹藥,冷汗卻依舊不斷從額頭滲出,他靠著一位五行門師弟的肩膀,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地面。
“都…回來了嗎?”一個微弱的聲音帶著顫抖響起,是隊伍里一個年紀較小的女弟子,她左臂不規則地彎曲著,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目光惶然地掃視著周圍,仿佛還在尋找那些熟悉的身影。
沒有人回答。
沉默本身就是最殘忍的答案。
劉長老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帶著千鈞重量,他緩緩閉上眼,復又睜開,眼底是深沉的痛惜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怒火。他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弟子耳中:“報數,清點。”
站在最右側的弟子,聲音沙啞地開始:“一…”
“二…”
“三…”
每一聲報數,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幸存者的心上。那些空缺的號碼,原本對應著一張張鮮活的臉龐,此刻卻只余下冰冷的寂靜。
“…九。”
最終的數字,定格在九。
十一個名字,永遠留在了那片血色之地。
人群中傳來再也壓抑不住的哽咽。那個斷臂的女弟子終于忍不住,捂著臉低聲哭泣起來,哭聲感染了其他人,悲傷如同瘟疫般蔓延,就連最硬氣的張猛,也紅著眼圈,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破損的車架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蘇婉兒別過頭,眼圈微紅。林風羽握緊了劍柄,指節泛白。趙南垂下眼簾,腦海中閃過秘境中并肩作戰、卻又轉眼隕落的同門身影,胸口堵得發慌。
劉長老沒有阻止弟子們的悲傷,他靜靜地站著,任由這悲慟的氣氛彌漫。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修仙之路,逆天而行。機緣往往伴著殺劫,今日之血,便是明日登仙之階上最沉重的基石。”
他的目光逐一掃過趙南、蘇婉兒、林風羽等修為氣息明顯大漲的弟子,最后落在那些傷殘哭泣的弟子身上。
“活著,便意味著承擔更多。你們帶回的,不只是自身的機緣,還有他們未能走完的路。”他指向那些空位,“悲傷無措,乃人之常情。但若沉溺于此,道心蒙塵,便是辜負了他們的犧牲,也辜負了宗門對你們的期許!”
“收起眼淚,穩住心神!”劉長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丹真人的威壓,如同驚雷般震入所有弟子神魂深處,“療傷,調息!將秘境所得所見,牢牢刻在心里!那里的每一份收獲,都沾著同門的血!那不是你們炫耀的資本,而是鞭策你們前行的重負!”
弟子們被他話語中的力量所懾,紛紛抬起頭,擦干眼淚,努力平復情緒。
“趙南,蘇婉兒,林風羽,”劉長老點名,“你三人氣息浮動最大,收獲想必不凡,更需即刻靜心凝神,穩固境界,不得有誤!”
“是,長老!”三人齊齊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