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落霞集,趙南并未直接奔赴黑水澤。磨刀不誤砍柴工,尤其是在敵情未明之時。他需要更多、更準確的信息。數日之后,依據手中略顯粗糙的地圖,他抵達了一處規模遠勝落霞集的所在——“流云集”。
此集并非依凡俗城鎮而建,而是坐落于兩座蒼翠山峰之間的峽谷平地上,終年云霧繚繞,故而得名。一道肉眼難辨的簡易防護靈光籠罩著整個集市入口,兩名身著統一制式藍袍、修為在煉氣中期的修士守在入口處,對進出之人稍作盤查,并收取一枚下品靈石的入場費用。秩序井然,氣象遠非落霞集那等魚龍混雜之地可比。
繳納靈石,踏入光幕,喧囂聲浪撲面而來。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寬敞整潔,兩旁店鋪林立,旌旗招展。“百煉閣”、“千符樓”、“萬草堂”之類的招牌熠熠生輝,更有不少修士直接在街道兩側擺下地攤,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礦物氣息以及各種低階法器的靈力波動。往來修士絡繹不絕,修為從煉氣初期到筑基期不等,甚至偶爾能感受到一兩股深沉似海的氣息,應是筑基后期乃至假丹境界的高手。
趙南依舊是那副青布衣衫、寬邊斗笠的打扮,氣息維持在煉氣八層左右,不高不低,既不會引人輕視,也不至于太過惹眼。他并未急于去那些大店鋪詢價,也沒有在地攤前流連,而是目光掃視,最終落在了一棟位于集市中心區域、三層高的木制樓閣上。
“聽風茶樓”。
名字倒是直白。此樓客流不小,進出者多為修士,談笑風生,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去處。
步入茶樓,一樓大廳頗為寬敞,擺放著數十張黑木方桌,幾乎座無虛席。跑堂的伙計皆是身具微末修為的凡人,手腳麻利地穿梭其間。說書先生坐在前方高臺上,正口沫橫飛地講著某位上古大能一劍斬妖龍的傳奇故事,引得不少低階修士喝彩。
趙南直接上了二樓。二樓環境清雅許多,用屏風隔出一個個半開放的小間,茶客的交談聲也相對壓低。他選了個靠欄桿的位置坐下,此處視野開闊,既能俯瞰部分街景,又能將二樓大半區域的談話聲收入耳中。
“一壺‘云霧靈芽’,再加兩碟靈果蜜餞。”趙南對跟上來的伙計吩咐道。這“云霧靈芽”是此間特色,價格不菲,要五塊下品靈石一壺,足以彰顯一定的消費能力,避免被某些勢利眼打擾。
“好嘞!前輩稍候!”伙計見他氣度沉穩,雖看不清面容,但也不敢怠慢,連忙躬身退下。
茶水點心很快送上。趙南自斟自飲,靈茶入口,一股微弱的靈氣散開,沁人心脾,滋味確實比凡俗茶水強上太多。他看似在悠閑品茗,實則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大網,悄然鋪開,捕捉著周遭一切有用的信息。
起初,聽到的多是些流云集本地的消息。哪家店鋪新進了一批品質不錯的符紙,價格如何;哪個狩獵隊在附近山脈折損了人手,收獲卻寥寥;又有哪個小家族出了個天賦不錯的子弟,被某個小門派看中收為弟子……諸如此類,瑣碎而真實。
他耐心極佳,如同經驗豐富的獵手,靜靜等待。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隔壁一桌三位修士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三人兩男一女,皆是筑基初期修為,衣著法器皆不算出眾,像是常年在外的散修或小家族成員。
“張兄,李道友,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聚了。”其中那位面容精悍的漢子舉杯道。
“王兄何必作此傷感之態,你我修行之人,聚散本是常事。”姓張的是個中年文士模樣,捋須笑道,“只是王兄此番執意要去那‘黑水澤’探尋古修洞府,著實令人擔憂啊。”
黑水澤!趙南端茶的手微微一頓,心神更凝。
那王姓漢子嘆了口氣,壓低聲音:“不瞞二位,那洞府線索是我祖上所傳,應當不假。只是近來澤中確實不太平,我也知曉。前幾日,與我相熟的一隊‘灰鼠’(指專門從事探索、尋寶的散修團體),進去后就再沒出來,連求救符箓都未能發出。”
那女修蹙眉道:“我也聽聞了。不止黑水澤,西南方向的‘枯骨荒原’,北邊的‘寂滅林海’,近幾年似乎都活躍著一批來歷不明的修士,行事狠辣,功法詭異,專挑我們這些散修和小型隊伍下手。傳言……可能與那個宗門有關。”她說到“那個宗門”時,聲音幾不可聞,但趙南的神識清晰地捕捉到了“玄冥”二字的唇形。
張姓文士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不錯。玄冥宗……此宗近年來行事越發肆無忌憚,觸角伸得極長。這些偏遠險地,宗門大派顧及不到,正好成了他們暗中經營、剪除異己的樂土。王兄,古修洞府雖好,但性命更重,還需三思。”
王姓漢子面露掙扎,最終化作一聲長嘆:“罷了,罷了!我再等等,多邀約幾位好友,準備充分些再說。總不能為了先祖遺澤,把自家性命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