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棋局悟道后,趙南離開棲霞鎮(zhèn),不再刻意追尋修仙界的靈脈坊市,反而徹底沉入這萬丈紅塵。他變幻身份,收斂所有靈光,如同一個真正的凡人,去經(jīng)歷、去體會那些他曾匆匆掠過的生活。
第一站,他成了一名鄉(xiāng)村塾師。
地點是一個名為“小溪村”的僻靜村落。村塾設(shè)在村頭的祠堂偏屋,學(xué)生是十幾個年紀不一的村童,從垂髫到總角,個個瞪著懵懂又好奇的眼睛,看著這位新來的、氣質(zhì)溫和的年輕先生。
“先生,先生,‘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是什么意思呀?”一個拖著鼻涕的小男孩舉手問道,眼神清澈。
趙南看著臺下那些稚嫩的面龐,心中泛起一絲奇異的感覺。他早已熟讀道藏玉簡,知曉天地運行之理,宇宙誕生之秘,可面對這最質(zhì)樸的追問,他卻不能講述那些飛天遁地、煉氣長生之事。他沉吟片刻,指著窗外的天空和大地,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道:“天是高高在上的,地是厚厚在下方的,天色是深邃的,地色是黃色的。這天地宇宙,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片混沌蒙昧的狀態(tài),就像……就像一團看不清楚的霧氣。”
他講述著文字,也引導(dǎo)他們觀察自然,感受四季。清晨帶他們誦讀,聲震屋瓦,那朗朗書聲中,他仿佛觸摸到一種文明的傳承之力,雖微弱,卻堅韌不絕,代代相承。這是一種“文”道,一種“教化”之道。他教他們識字明理,看著那些懵懂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心中竟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與他煉丹成功、修為突破時的喜悅截然不同,卻同樣充實。
“趙先生,您教的真好,狗蛋以前坐不住,現(xiàn)在都能背《千字文》了!”一個農(nóng)婦提著半籃雞蛋,感激地塞給趙南。
趙南推辭不過,收下雞蛋,看著婦人淳樸的笑容,心中微動。他付出的不過是些許凡俗知識,收獲的卻是最真摯的感激。這其中的因果流轉(zhuǎn),簡單而直接,不涉靈力,不論修為,卻自有一番道理。
數(shù)月后,他辭別依依不舍的村童和村民,化身一名游方郎中。
他背著一個藥箱,行走于城鎮(zhèn)鄉(xiāng)野。用的并非法術(shù)丹藥,而是實實在在從山中采來、或購買的草藥,憑借對“百草鑒”的深厚理解和遠超常人的神識對藥性的精準把握,為人診病療傷。
在一個遭受時疫困擾的鎮(zhèn)子,他日夜不休,熬制湯藥,施針救治。面對奄奄一息的病患,他不能用靈力強行續(xù)命,只能依靠精湛的醫(yī)術(shù)和藥石之力,與閻王爭命。
“大夫……我……我是不是不行了?”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漢子氣息微弱地問道,眼中滿是恐懼與不甘。
趙南仔細號脈,感受著那混亂而微弱的脈象,沉聲道:“脈象雖亂,但尚有一線生機。信我,按時服藥,靜心休養(yǎng)?!彼{(diào)配藥方,以君臣佐使之理,激發(fā)病人自身元氣,輔以銀針疏導(dǎo)淤塞。
幾天后,那漢子病情好轉(zhuǎn),拉著家人的手,對趙南千恩萬謝。那一刻,趙南感受到了一種對“生命”的敬畏。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玄機。他救人性命,體會的是“仁”道,是“生機”之道。這與煉丹時催發(fā)草木精華,追求自身突破,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一個重在“予”,一個重在“取”。
后來,因緣際會,他甚至短暫加入了一支凡俗的鏢局,成了一名押鏢的鏢師。**
鏢局名為“鎮(zhèn)遠”,押送的是一批貴重的絲綢,前往鄰郡。鏢頭是個豪爽的漢子,見趙南(化名趙山)身形挺拔,眼神沉穩(wěn),便收留了他。
一路上,風餐露宿,戒備盜匪。趙南不能動用神識大肆探查,只能依靠五感和經(jīng)驗,與其他鏢師一樣,輪流守夜,警惕著黑暗中的危險。
“趙兄弟,看你像個讀書人,怎么也來吃這碗刀頭舔血的飯?”一個臉上帶疤的老鏢師,名叫李莽,在篝火旁一邊擦拭著鋼刀,一邊問道。
趙南撥弄著火堆,淡淡道:“世事艱難,混口飯吃罷了。”
李莽嘿然一笑:“也是。不過這行當,講究的是個‘義’字當頭,‘信’字為本。接了鏢,就得把人家的東西安安穩(wěn)穩(wěn)送到,豁出命去也得護住了。這跟你們讀書人講的道理,不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