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語是對星宮的歸納,而星宮是世界樹的補充。
在世界樹龐大而密集的根系中,存儲著恒河沙數的靈魂和記憶,這些魂靈的意志,匯合成了巨量的情感向量,使沒有感情和意志的世界樹產生了類似人類的感情,這種感情過于龐大、浩瀚,以至于類似神性。
所謂星宮,以及星宮對于人性的拷問,都來自于這種人性和神性的對抗。
從這個結論反推,其實不難推斷出一件圣物的能力。作為第七星宮的代表圣物,“織夢者”代表了幻想,象征著欲望和誘惑。
以前,周培毅對于這些讖語的全部理解都來自瓦盧瓦,而瓦盧瓦是慣用自己超絕魅力去引發欲望的女人。
但在親眼見過了第七星宮、鏡面里的沙漠王國和第七神子的夢鄉之后,周培毅對幻想本身也有了更多理解。
因為現實無法逃避無法改變,所以選擇幻想。因為現實無法滿足欲望,所以貪戀幻想中的誘惑。
因為在幻想之中有一個讓內心安全的世界,在幻想之中自己無所不能,在幻想之中還沒有遭遇失去,在幻想之中,再落魄無助的靈魂也能得到愛。
有人會把幻想當做沉湎的夢鄉,有人會把幻想當做助力的翅膀。但幻想,終歸只是幻想。再漫長的夢,都必須面臨夢醒時分。
周培毅拿著織夢者,閉上眼睛,用自己的力量與它建立新的鏈路。小樹說織夢者一直處于一種自我封閉之中,它的核心依然沒有向小樹和周培毅開放。
但當場能注入其中之后,織夢者還是開始釋放出夢幻的光芒。
周培毅果然開始做夢了。
地球,母國,家鄉,街道。無數次在午夜夢回中見到的場景,周培毅已經開始覺得模糊的這一張張熟悉的畫面,從潛意識和記憶中被喚醒,展現在了周培毅面前。
不是現在的地球,不是周培毅記憶中離開泰爾露娜之前的畫面,而是在他小時候,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在他的內心還能感覺到溫馨和安逸的時候。
母親尚且年輕,弟弟依然年幼,還有面容模糊的父親。
那個時候的周培毅,那個時候還只是個孩子的自己,有多么無憂無慮啊!他可以笑得那么開心,沒有任何虛假。他的眼睛不需要警惕著周圍每一個指指點點的人,擔憂害怕陌生人的人性,在腦海中幻想著被他們傷害的場景,然后被自己的臆想再次傷害。
周培毅看著年幼時刻的自己,只能感覺到陌生和遙遠的距離。就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看不見的厚障壁。
如果沒有意外,沒有那些遺憾和悲劇發生,我是不是還會像這樣無憂無慮的笑著?我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我身邊的人能不能不受傷害?
周培毅狠狠咬住牙,緊緊盯著那個幻想中的自己。而織夢者,也正在為他編織一個夢境。
他從障壁的這一頭,看到了時光飛逝,他沒有看到父親離世,沒有看到母親一日一夜偷偷哭泣,沒有看到自己在學校里被人以“沒爹的孩子”侮辱,沒有看到丑惡的人性在欺軟怕硬時的全力發揮。
他只看到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少年,笑起來和小仁一樣,不需要很堅強就成長起來。他不需要把內心關在厚厚的殼里,不需要用道德和父母的教誨抑制自己的仇恨和邪念,不需要裝作開朗的模樣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