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之中,那層沒有顏色的厚障壁悄然消逝,周培毅面前的畫面變成了一層一層籠罩著輕紗的迷霧,有一些,像是瓦盧瓦在拉提夏的房間。
周培毅從一層一層的輕紗邊走過,肩膀與那些迷幻的輕紗稍有觸碰,就有一聲一聲遙遠的回聲傳到耳邊,仿佛是被喚醒的記憶。
但不是周培毅的記憶。
“這是誰的夢?”他問道。
織夢者清澈的聲音,也隨著進入迷霧而變得縹緲。它在周培毅身邊輕輕說:“您是不被幻夢所誘惑的人,而這里,有一個沉湎于幻夢的孤獨的靈魂。同時,他也是您想要找到的答案。”
“是這座星宮的主人嗎?”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織夢者說,“您擁有鏈接的力量,我借助您所提供的鏈路鏈接到了這場夢境。但問題的答案,需要您自己找。”
“煉獄沒有監測到這個靈魂,小樹也沒有。我并沒有能主動和這個人連接起來。為什么?”周培毅又問。
“因為他用夢境將自己的思想封閉了起來,他沉浸在了自己為自己編織的幻夢之中。”織夢者答道,“您的力量所能構筑的鏈路,只可與他的一小部分相連。而想要看到這場夢境,需要深入他的靈魂,探尋他潛意識里的真相。”
“和記憶不同?”
“和記憶不同,夢境會欺騙自己,記憶則會在時光沖刷里失真。它們都是脆弱和赤裸的意識外,保護內心的脆殼。”織夢者說。
也就是說,接下來要看到的是一個被美化的記憶,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一個人為自己編織的幻想鄉、烏托邦,用以彌補他此生的遺憾。
“我準備好了。”周培毅說。
織夢者在周培毅耳邊越來越近,聲音也恢復了那樣的澄澈透亮:“我期待您追尋到真正的答案。”
紗帳與迷霧一同散去,一道仿佛深淵般的螺旋出現在周培毅面前,如同黑洞,將他吸入其中。
再度睜眼時,周培毅躺倒在一片水仙花的花叢里,花叢外蕩漾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在淡黃與湛藍之間泛著層層波紋。
這感覺,確實和煉獄的鏈路重構不同。在鏈路重構,進入世界樹所存儲的執念中時,周培毅大部分時候只是一個旁觀者,如果他想要介入其中,必須借助世界樹為媒介。
但在此處,周培毅能感受到指尖的觸碰,聞到鼻頭泥頭的濕潤,空氣與風,天與大地,一切都仿佛真實存在于周圍。
但這是幻夢,一場真實的幻夢。
周培毅爬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有了改變。他沒有穿著那套又厚又沉的卡里斯馬外衣,里面也沒有輕薄的內襯。只有一條長長的亞麻布,將他赤裸的身體包裹起來,還露出了半個胸膛。
倒也不是沒見過這穿搭,盧波上層貴族會以這樣的搭配為榮,據說他們是仿效自己的先祖,紀念已經被毀滅的盧波帝國。
周培毅稍稍裹緊了些亞麻布,這玩意真的很容易從腰帶的地方滑落。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山谷,在低矮的山丘上綠意盎然,沒有被修剪過的草坪乖巧地躺在地上,烘托著周培毅所站立的花壇。